薛少爷笑道:“飞燕小姐双亲健安?”
我笑道:“父亡母健。无弟兄,一姐姐。二亩薄田,勉强度日。”这样的回答,不知说的是我自己,还是别人。
薛少爷笑道:“小姐出身寒门,却有大家之风。在下佩服之至。”
我笑道:“公子抬举了,飞燕不过识了几个字罢了,粗俗得很,哪有公子说得那么夸张。”
薛少爷笑道:“飞燕小姐令姐出阁了吗?”
我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故意拨动他的心弦,笑道:“姐姐尚待字闺中。”
薛少爷笑道:“原来令姐名花无主。不知何人,是她的有缘之人。”
…………
大家一路说笑,一问一答,甚是投机。
到了一处地方,是户大大的人家。眼看四下无人,大门外下了车。我对薛少爷笑道:“我家到了。多谢公子相送。”
薛少爷笑道:“到了家门,姑娘难道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我笑道:“家母家教甚严,不敢领公子踏入家门,还望公子见谅。”
薛少爷似乎无可奈何,耸耸肩,双手一摊,笑笑,道:“今日一别,何时再见?”
我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下月十五,相见老地方,再续前缘。”
薛少爷高兴道:“定不负姑娘相约。”
我笑道:“既然如此,让飞燕目送公子,一路平安,一路顺风。”
薛少爷故作君子态,潇洒一挥手,坐上车,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他走远了,我和秋荷相视大笑,笑弯了腰,差点儿笑出了眼泪,然后拉着手,一溜烟跑出了巷子。
这个家伙,还想和我交朋友?我想大笑,我想歌唱!
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向婊子示爱?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卖肉的,是干的不干净的营生,看他还敢不敢说爱?恐怕逃得比兔子还快!
正文 手记38 空即是色
有一条真理,那就是——所有的人,决不会向婊子买一生爱;但所有的人,一定会向婊子赊一夜情。
不管高尚与低贱,圣人与傻瓜,有卖的,自然有买的,所以,前面的先生走了,后面的先生来了。
这一次的主儿,与所有的主儿都不一样,因为他是一个教徒,不是道教、天主教、也不是伊斯兰教、而是我佛慈悲的佛教。
碰上这样的主儿,我还是第一次,不用先生交待,我都得准备好,做到万无一失,才不会功亏一篑。
先生说了,此人是个管钱的,而且是个大大的部长。
每个人都知道,自古以来,凡是管家,都是一个人精。他们银锥上立命,钱眼里安身,是人世间真正的财神爷。谁敢得罪他们,就是掐断了自己的命脉,富的变穷,穷的变傻。
此人来了,走进房间,一声不响,便对着一幅《观自在感应图》注视良久,末了,双掌合十,行了一个偈礼。
我上前去,行了一礼,笑道:“先生礼信菩萨,自有菩萨心肠!”
先生回过头来,笑道:“想不到百合姑娘也是近佛之人,善哉,善哉!”
我笑道:“先生乃是方外高人,奴婢不过井底之蛙,哪敢言汪洋?”
先生笑道:“佛云:是人皆有佛性,是人皆有佛心,万法自然,无有高下。”说完,取过三柱香,点燃,以中、食指相辅,拇指托香尾,轻至胸前,肃对佛像,举香齐眉,三叩首后,一支香插右,轻声道:“誓断一切恶。”一支香插左,道:“誓修一切善。”最后一支插在中央,道:“誓度一切众生。”
我哪里知道他说的这些话的精深要义,不过是胡乱的读了几本书,临时抱一抱佛教,希望菩萨给一点灵光,悟一点道行,不至于猪八戒照镜子——当面丢丑。我笑道:“先生乃佛前高足,脚踏莲花云,手持功德树,百合岂能比肩?”
先生正色道:“观音大士本为佛,却愿慈航倒渡,因前施果,甘做如来佛座下一弟子,手持净瓶,遍洒羽露,普度众生。我辈善男信女,又岂可不为天下苍生念,一尽绵薄之力,不求得道成仙,只要因果循环。”
我不再接他的招,笑道:“先生请上坐。”谁知他三句话不离本行,对我微笑道:“何以坐?”好像跟我较上了。
我沉吟一下,断章取义,笑道:“云上有莲台。”
先生坐下,端起杯来,轻抿一口,笑道:“何以饮?”
我缓缓答道:“汪洋穿肠过,佛祖留心间。”
先生放下杯子,来到我的面前,笑道:“何以行?”
我答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先生一指桌上明灯,笑道:“何以观?”
我答道:“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先生笑道:“何以想?”
我答道:“庄周梦蝶,太虚无虚。”
先生笑道:“何以说?”
我答道:“佛云般若,即非般若,故名般若。”
先生笑道:“何以修?”
我答道:“舍身饲虎,割肉易鸽。”
先生笑道:“何以得道?”
我答道:“不得到,自得道。”
先生笑道:“身如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我接口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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