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刚进本地的安槻大学就读,是个阴沉的青年(现在仍有这种倾向),没什么朋友,没有全心投入的嗜好,却也非一味玩乐,只是漠然且机械性的消化九个多月的校园生活,迎接一年的尾声。
那一天,我在学生会馆的咖啡厅中抱着宿醉的脑袋,吃着早餐兼午餐;我记得当时是十一点左右。
那是个世间皆染上圣诞色彩的季节,几乎没学生留在校园中。学生餐厅一开始休假,咖啡厅的主要营业对象变为尚在工作的职员,但也将在数天后迈入假期;而现在不到午餐世间,连职员的身影都未能得见,整个咖啡厅中只有猛扒简餐的我一人。要说寂寥,的确是再寂寥不过的光景;但当时的我有点厌恶人类的倾向,因此反而觉得心旷神怡。其实也还没夸张到享受孤独的地步,只是觉得空气流通,舒畅多了。
就在此时——
“哟!”
突然有个男人未经同意便往我面前的座位坐下,令我吓了一跳。
他顶着一头乱发,留着胡渣;现在回想起来,是漂撇学长一贯的邋遢模样,但当时别说外号了,我连对方是什么来历都不晓得,是以不由的全神戒备——这家伙搞什么啊?
如今事过境迁,我就老实说了吧!此时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打不死的蟑螂”。我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得连自己都感到可怕;当然,得等到好一阵子以后才能印证。
“你是新生啊?”
胡渣男亲昵的对我露出笑容。
“对……”
我姑且如此回答。
“你还没回家?”
“不,我是本地人——”
“这样啊、这样啊!所以不用急着回去。”别要我仔细说明,很麻烦——我还无暇这么想,他便一个劲地恍然大悟起来。“那你今晚有空吗?”
“咦?有是有……”
这人干嘛啊?该不会想邀我加入什么诡异的同好会或危险的新兴宗教吧?
“平安夜没安排任何节目?”
“没有。”
“真的?该不会和女朋友有约会吧!”
“假如有女朋友,是有这个可能。”
“那是真的有空啰?”
“嗯,可以这么说……”
“对了,你这方面行吗?”
他做了个倾杯的动作。
“喝酒吗?嗯,算是爱喝的。”
之前才以灰暗青年自谤的人做这种告白,或许有些矛盾;其实我从未拒绝过联谊要约。非但如此,管它是第二摊还是第三摊,必然奉陪到底。不是我老王卖瓜,别看我这副德行,在酒席上我可是相当识大体的;为了炒热气氛,甚至不惜化身为小丑。
也许会有人反驳:这样叫灰暗青年啊?其实我的本性是很灰暗的,酒约以外的邀约向来全数拒绝,一般郊游也总是可以避免;这种男人当然交不到朋友。
“这么一提,你身上的确有股香味。”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称宿醉时的熟柿子味为香味。
“啊,嗯……”
“昨晚也有喝?”
“嗯,对。”昨晚不是联谊,而是独饮闷酒。“是有喝。”
“战力值得期待啊!那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喝酒啊?”
“我们?”
“就是留在学校里的人。趁着这个机会和平时没来往的人交流,也不坏吧?”
“这个嘛,”这话虽然有理,但邀约却来得太突然。“的确不坏。”
“那就来嘛!有正妹会来喔!”
以美色为饵,更像是诡异团体的拉人手段——虽然我心生戒备,但脸上似乎露出了肤浅的期待;只见胡渣男频频称是,满足地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啦!”
如此这般,他便趁着我被“正妹”二字所惑之际敲定了约会。真是的,亏我还说自己是个厌恶人类的灰暗青年,其实也和正常人一样怀有色欲嘛!惭愧、惭愧。纵使被冠上装模作样四字,我也没得反驳。
“对了,你叫什么?”
“匠。”
“姓呢?”
“我就是姓匠。”
“哦?那名字呢?”
“千晓。”
“这名字很像女孩子。”
“常有人这么说。”
“匠千晓啊?那就叫你匠仔啦!”
“啊?”
“你姓匠嘛!没有朋友叫你匠仔吗?”
“不,从来没人这么叫过我。”
“那平时别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呃……应该就叫——匠吧?”
“那就是匠仔啦!”
如此这般,就在我还搞不清状况之时,连外号都定案了。
“呃??——那学长呢?”我自然而然得如此称呼对方,因为我确定眼前这个邋遢又如蟑螂般强韧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新生。“学长叫什么名字?”
“我啊?”不知何故,他竟以鼻子呼了口气,撩起一头乱发,眼光望向远方。“就叫我旅人吧!”
“旅人——是你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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