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大不了,由我来判断。好了,快说。”
“就是发生了点意外。”
“意外?交通意外?”
“不,不是,呃,应该说是建筑意外吧?”
“咦?什么跟什么?”
“换句话说,就是,呃——”
“或许听起来很难相信,”旅人的女性同伴插嘴说道:“老师家的地板塌了。”
“咦?”
高瀬与我同时望向旅人的第二个同伴,吃了一惊。
不只是因为我们光注意旅人,或是因为醉了?竟然完全没发现。仔细一看,那是安槻大学的老师,鴫(tian)田一志。虽不知他的正式职称为助教或讲师,我的基础英语便是由他教的。
“鴫田老师?”
高瀬似乎也很惊讶,只不过不知她是对于大学老师在场之事感到惊讶,或是对于他家地板塌陷之事感到惊讶。
“就是这么回事。”
在高瀬注视之下,鴫田老师腼腆的别开了眼;他一面抓着不带油脂的头发,一面扶正厚重的眼镜。平时的他较为神经质,现在虽然面带笑容,却因为双颊凹陷,面目削瘦,反而予人带刺的印象。
“我住在老旧的木造灰浆公寓一楼,之前地板就已经被书本压凹了,房东还警告过我,说书本量再增加下去,地板说不定会穿洞,要我别再买书了——”
这么一提,听说鴫田老师是书籍收藏家。他对稀有书及珍本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主要收藏对象为小说。打个比方,假如他中意书中的插画,便会购买两册,一册护贝保存,一册用来阅读;又或是特别喜欢作者,便会从同一本书的各版第一刷买到最后一刷。简单地说,他便是这一类的“嗜好家”。想当然耳,书本自然是不断增加。对我而言,小说这种玩意儿,管他用什么形式,只要看过一遍便结束了,可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
“可是我想说,总不至于压垮地板吧!没想到地板真的垮了。”
“我们傍晚来这里之前去了小鸭的公寓一趟。当然,大和跟绘理也一块儿去了。”
旅人并不正式介绍同伴的来历,只是使用昵称继续说明。剩下的第三个男性同伴叫做大和,而刚才插嘴的女孩叫绘理,这我还能明白。不过——
不过,谁是小鸭啊?
该不会……
“慢着,”高瀬似乎也卡在同一点上。“谁是小鸭啊?”
“小鸭就是小鸭啊!”旅人竟然亲昵的拍着鴫田老师的肩膀。“就是这个小鸭。”
“为什么鴫田老师是小鸭?”高瀬猛然探出身子,却又突然闭上嘴,宛如被落雷击中似地抱住头。“……不用了,不用说明了,我想象的出来。铁定是某人把鴫田的‘鴫’看成‘鸭’,单方面命名的吧!”
“哇哈哈!正是如此。”“某人”毫不惭愧的说道:“哎呀,你真犀利啊!高千。”
“高……”高瀬张大嘴巴,浮现了几分恐惧的表情。“那是什么?”
“你的名字叫高瀬千帆,对吧?所以是高千。”
看来旅人似乎有个不分对象、替周围的人硬取外号的习惯。
“别,别闹了!”原本冷酷的高瀬表情出现的裂痕,她已近乎错乱。“不要取这种怪外号!”
“哎,有什么关系嘛!高千。”
“不准取!”
“好啦!各位,既然双方的问题都圆满解决了,”旅人完全不为所动。“我们就开始喝酒吧!”
“没解决,而且一点也不圆满。别的不说,我倒也罢了,哪有人对着鴫田老师小鸭、小鸭地叫的?”
“为什么不行?”
“还问为什么?你——”
“小鸭和我同年啊!”
咦!忍不住如此大叫的我和高瀬面面相觑。“什……什么?”
“小鸭和我以前是读同一个小学的同年级生。”
鴫田老师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一味苦笑。假如旅人是胡诌,他应该会否定;由此可见,他们似乎真的是同年级。要成为大学的助教或讲师,至少得取得硕士学位;换句话说,鴫田老师就算再年轻,也该有二十五、六岁,而旅人和他年龄相同。真的吗?当然,倘若旅人重考或留级,倒也不无可能。
“来、来,高千也坐下吧!”
“不要这样称呼我!”
“我们好好热闹一下吧!喝他个昏天暗地!来嘛、来嘛!”
旅人以绝妙的闪避方式摆平高瀬。她虽抵抗,却还是被带入了他的步调之中。
现在两人的奇妙“关系”也在此时便已成形。如前所述,高千与我在不同的意义上,同属“没什么朋友”的人;套句老套的形容法,便是喜爱孤独的人。她以全身表明“交朋友只是种麻烦,别靠近我”,那身奇特的装扮亦是种委婉的暗示。过去她身边的人都正确的接受了这道没说出口的讯息,离她远远的。
然而,不知是故意或是无心,此时却有个完全无视这个“讯息”的男人出现,这人便是漂撇学长。当然,倘若只是无视讯息,过去应该也有过前例,都让高千更加直接地拒绝、“排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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