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从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石少岚是了解的。但当石筱兰从香港回到夏江市以后,却变得石少岚完全不认识了,并从开始的惑乱中转变成了疑惧和惊悸。
开始时,石少岚是欣喜若狂的,认为女儿的香港之行值得,因为女儿已由那种封闭式的忧郁而沉静的性格中解脱出来了,开始变得开朗而好动,灵敏而活跃了。但石少岚毕竟是有着丰富生活经验和阅历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通,女儿在二十多年里形成的性格,能在短短的二十来天中改变过来。石少岚心里明白,石筱兰从小就受到宠爱,没有受过什么大的刺激,所以就不存在这次香港之行会抹平心底创伤的前提,也失去了性格突变的可能基因。紧跟着,石少岚在对石筱兰的观察中,发现了女儿不仅仅个性已经一反往常,而且生活习俗、语言、学识爱好等许多方面,也与以往大相径庭。尤其当石少岚在石筱兰熟悉的温良和驯顺的目光中发现了仇恨和邪恶的目光时,不禁骇然了。这些突然的变化,使石少岚警觉起来,她知道西方自由的真正含意。也懂得在那儿潜伏着形形色色非人能设想到的诡谲、狡诈、凶险,恶毒。于是开始了对石筱兰的微细而又痛苦的观察。
不到两天,石少岚便在石筱兰的眉尖发现了一点陌生的黑痣。这颗黑痣,似乎破坏了她整个面容的对称。从而使石少岚熟悉的姣俏、温柔、善良的石筱兰的眉眼之间,闪出一种令他惊诧、震慑的凶光。后来,他又在石筱兰的左手中指上发现了一道白痕,这是常年戴两枚戒指形成的,但石筱兰从没有在中指上多戴一枚戒指的习惯。这两件微小而绝对不会弄错的发现,使石少岚更加疑虑重重。于是,他终于乘她在熟睡时,仔细地观察了石筱兰的右小腿,石少岚惊呆了,在她的右腿和左腿上,竟遍寻不到石筱兰在五岁就开始留在小腿上的狼狗的啮痕。他愤怒地想马上推醒她,询问她,但石少岚忍住了。又默默地端详了好一会,如果不是他熟悉女儿身上在生活中留下的痕迹,连石少岚也分辨不出这个女人的真伪来,他惶惑了,这究竟是造物主的杰作还是人为的化妆术?但他已明白,眼前的石筱兰,绝对不是他过去的女儿。但她是谁呢?石少岚惊骇地又想起了佥菊花……
这一个个疑点.加大了石少岚的疑虑,但他并未惊动她,而恰恰相反,对她更多地进行了关怀,就如一个慈父对自己的女儿,只有着纯真的、无微不至的爱。然而,掩藏在这种种幕纱下的,是石少岚对她的似乎无意的询问,他乘父女之间的闲谈或游乐之时,突然谈起了石筱兰的童年、少年,前两年在斯克兰顿家中,农场里的玩具,风景,和她最喜爱的书籍。马克•吐温、杰克•伦敦。但石筱兰不是答非所问,就是装着不屑去回忆的神态避开。但当问到美国和斯克兰顿别的地方时,她也能对答如流。后来,石少岚终于决定,领她上医院去检查身体,化验血型。结果是血型未变,无灾无病。
“她的脑功能……”石少岚在避开那女人后,忐忑不安地问医生:“也没有毛病?”
“一切正常。”
正文 二十四 重重烟雨重重雾
二十四重重烟雨重重雾
石少岚惊骇地望着医师,他不能不相信在夏江市三家医院诊治和检查的结果了。前些日子,石少岚一望见女儿的笑脸就从心里高兴。现在,他只要一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轻盈的脚步,就忧心忡忡,疑虑重重了。
在热那亚时,他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金小桃生病时知道并记住了她的血型。二十四年前,石少岚经过专家对金小桃和自己血型的复合,验证了石筱兰是自己的女儿。“但这个从各方面综合情况看,不是石筱兰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血型与外貌上都象自己的女儿呢?如果这个女人确是自己的女儿,那她身上的种种变化又怎么解释呢?”石少岚愈想愈感到了一种危险,一种日益明朗的危险。自从余超离开了江南别墅,在石筱兰回来的这些日子里,江南别墅的气氛,使石少岚愈来愈感到抑闷、心悸。随着石筱兰的个性日渐明朗与开放,石少岚就日渐感到心地紧缩和不安。他已明明白白地觉察出了什么,但又内心痛苦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些日子里,从香港回来的石筱兰心里也非常矛盾。在她来江南别墅之前,当人传达金菊花的指令时,说要她去伪装成一个富商的女儿。这个富商的女儿不但和她长相相似,而且身材年岁也相仿佛。但这个富商却是夺去她父母财产的仇人。金菊花为了报仇,决心先夺回这个富商的藏宝图,但又明确命令,不许随便杀害这个人。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长相相似,这在社会上也不多见。但能让一个父亲无法辨别女儿的真伪,就更是绝无仅有的奇闻。当这个女人,就是龙青峰提到的灵牡丹,跨入江南别墅的第一天起,她就感到了她的仇人,现在父亲的真挚的、热烈的、慈父般的爱。从她进入社会,甚至初晓人事时起,她已经不知被多少男人亲近过、蹂躏过。但这个陌生男人的爱,不同于她所接触过的一切男人,使她新奇,激动,愧疚。迫使她用已经走过的人生道路作为镜子,再显现出她的心灵,反省她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的伪装。灵牡丹不仅聪慧,而且有头脑。她在这些日子的观察里,她不仅看出了石少岚正直和善良的本性,也发现了他的疑虑和痛苦。她明白。石少岚似乎已经发现自己与他女儿之间的不同。也看出了他的犹豫、傍惶、眷恋。因为两人实际上在外表看来象一个人。这种相象,也让灵牡丹产生了疑惑:“怎么会这样象?这么相象的两个人,—个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的仇人?这不是太奇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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