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岚,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夏江市碰到你!”
“我回来得早,五九年就随丈夫回了国。”
“哦……他现在在哪?”
“离婚了。后来又跟了个姓苏的,他在夏江市京剧团工作。”
石少岚默然。
“你呢?”丁月霞的微笑中,闪过一丝在暗夜中不易觉察到的阴冷的略微得意的目光。
“我曾和一个姓金的姑娘相恋,后来,她突然失踪了。一年多之后,送来我的女儿,父女二人相依为命,这次已经跟我回了国。”
“唉,”丁月霞苦笑着叹口气。“也许是老天爷惩罚我。结了三次婚,一个后人也没有。”
猛地,一声哀鸿从空中掠过。江风又掀动了她的西服裙。石少岚见丁月霞打了个寒噤,脖子又向衣领下缩了缩,便说:“丁姨,江边太冷,我送你回去吧!”
丁月霞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在这儿分手.改天有空我和老苏到江南别墅去看你,好吗?”
石少岚望望丁月霞闪烁的明眸,又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明星,微微笑着说:“好吧,也许,明天我就带兰兰到你家里去玩,闲得无聊,总想找人谈谈。”
“再见。”丁月霞艳笑着,刚伸出手,又觉得不妥地收回。“少岚,还是我望着你先走吧!”
“嗯……”
丁月霞一直望着石少岚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慢慢移动沉重的双脚,她不知怎么走回家去的,路上,尽是那逝去的往事在心中翻腾。其实,她早知石少岚在夏江市了,但她总极力去避开他。不久前对江南别墅的查勘,她是推诿不过才去的,几次查勘,她都侥倖地避开了石少岚。但这次,是超出了她设想和安排能力之外的。当石少岚注视到她时,她才发现他也来参加了国庆节招待会。这突然的邂逅,开始让她震惊,使她踟蹰不前。但只一刹那,她便克制住了内心的惶乱,把瞬间表露在脸上的愧疚收敛得一干二净,又从目光深处跃出了甜笑。
她的心情,随着她的家愈接近而愈感到烦乱。她冷淡地敷衍过苏一帆,就装着极度疲倦地躺到床上。眼前,二十多年前的事又一幕幕地闪现出来。
当丁月霞作为石天成的小妾,随石天成回到斯克兰顿的庄园时,最开始的感觉就是后悔,是无法抑制的对自己轻率的懊恼,因为她看见了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只比她大三岁的石少岚。
随着时日的增长,深藏在丁月霞心中的少女的爱恋也在增长。对石天成,她强颜作笑。除了听任石天成的玩弄,就是设法取得他的欢心。为了他的欢心,丁月霞不得不装出一片忠贞,一片钟情。在石天成面前,她是表面上的虚伪,内心里的厌恶,还要随时注意瞒住她心底的难言之隐。而对石少岚,丁月霞已从心里萌生了爱,那难以表达的爱,不仅仅因为石少岚仪表堂堂,而且还因为石少岚有一颗纯正的心灵、豪爽的个性。她明白感到,石少岚是她从情窦初开时就梦寐以求的男子汉。在石少岚身上,有着她曾经见过,接触过的男人都没有的,能使她心灵窃喜,并为之激动的气魄。她只要一见到石少岚,甚至一听到石少岚的声音,就会感到血液也流快了,浑身上下充溢着某种她不理解,但令她心醉的情感。同时,她也凭着女人天生的直觉,从石少岚的眼中,看出了在看她时所产生的同情、惶乱、痛苦……
有一次,石天成因为处理有关事务,由斯克兰顿去旧金山近半个月,都还没有回。从丁月霞十八岁到斯克兰顿,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石天成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当石天成在她身边时,她厌恶反感,甚至恨不得杀掉他。但当石天成真的离开以后,开始两天,她欣喜得到了安宁、得到了自在。但紧跟着,她就体味到一种莫名的孤独,一种无法遏止的心灵骚乱、一种无法排遣的愁烦。尤其在晚上,她开始感到一种难以忍耐的渴求。最初,丁月霞并不理解这一切是为什么。即或想到了,又偷偷地羞怯地否定了。但随时间一天天过去,饱食终日的丁月霞,终于抑制不住她生理上的需求了,在她血管里愈流愈快的血液,在夜深沉寂而又浮想联翩的时候,就会更猛烈地袭击着她。她在床上辗转着,反侧着,甚至产生了希望石天成快点回来的想法。同时,她也更多地想起近在身旁的石少岚,并产生了跃跃欲试的念头。
一个女人想办的事,就是魔鬼也挡不住。由于石天成迟迟不归,欲火中烧的丁月霞,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了。那天晚上,时钟刚刚响过八点,丁月霞就喊了一声:“郑妈,你去叫少爷来一下!”
“是,丁姨太。”女佣郑妈惊奇地望了丁月霞一眼。心想:“自从石先生走后,少爷也算尽了下人的孝道,对这个年轻的后娘毕恭毕敬,每天都请安问好,丝毫没有一点怠慢的地方。今天怎么哪,八点钟怎么又突然叫少爷到她房中来?看脸上的气色,肯定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唉,管他,我们当佣人的最好避开点!”
丁月霞的目光,追着郑妈出了房,又听着郑妈慢慢下楼的脚步声,才叹息着在席梦思上斜躺下来。泛着桃红的脸上,滚烫滚烫的,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心,也象林间窜逃的小鹿,奔突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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