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不嘛!”石筱兰又撒起娇来。”在美国、在香港、现在正是黄金时间呢!没象在这儿,到了晚上,死气沉沉的,就只那几个不疼不痒的电视节目!”
此时的周丹,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说:“筱兰,你回国的时间不长,需要有段适应的时间,这是想象得到的。不过,在南京时,就我所了解,有许许多多青年人的夜生活,是连电视也不看的!”
“那他们晚上干什么?”
“当然是各人干着各人感兴趣的事.”周丹有意在吊味口,意味深长地笑笑说。
“哎呀,表哥,”石筱兰嘴一厥,用手一拍床沿,“你呀,说了等于没说!”
周丹微微咧咧嘴,故意逗她:“我还没说完,你就等不得地插嘴,叫我怎么办?”
“嗯……”石筱兰睁大眼盯住他。“好,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周丹稍微想了想说:“随着我们国家四个现代化的进程,对我们这一代人的文化知识的要求愈来愈高,几乎是所有的青年人,只要他不是自甘堕落、醉生梦死的,只要他是有着志趣和理想的,现在都在奋发起来。就是在夏江市,你只要稍稍留心一下,那些上班下班时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在车龙里,在人流中跑来跑去的青年人,大多都是利用业余时间抓紧学习的人。他们上补习班,业大、夜大、电大、刊大,回家还要做作业、讨论,一天的工作和学习,把他们的时间挤得满满的。他们只会感到时间过得太快,是永远也不会感到无聊的。”周丹绕了个大圈子,巧妙而又婉转地批驳了石筱兰一下。
石筱兰不是傻瓜,不会听不出周丹的弦外之音。於是淡淡地一笑,摆出一付无所谓的姿态说:“他们有工作有追求,能发奋。可是,我只是个海外游子。”
“海外游子?难道就不是炎黄子孙,就不该也不能为中华的腾飞贡献自己的力量?”
石筱兰默然。她何时听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根潜藏在心底的弦,蓦地被拨动了一下。
周丹见石筱兰沉默地低下了头,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伯父千里迢迢回归故土,还不是想落叶归根。何处黄土不埋人?你也应该理解他的为人,他的苦心。凭我来夏江这些日子观察,伯父的确是个正直的中国人。而你,活泼、天真、纯洁,如果能奋力学习,在我们国家里,肯定会有辉煌前途的。人,总不能象动物一样,浑浑噩噩地度过自己的一生!你说是吗,筱兰?”
石筱兰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周丹的话,使她既感到陌生,又感到新颖。同时,她也情不自禁地问:“我难道不是中国人?不是炎黄子孙?”
对一个人心灵的启迪,只要他不是个冥顽不灵的化石,只要拨动了那根从来无人拨动的感情的弦,就会发出一声,尽管是微微的,甚至是无声的弦音。但在那次以后,他就将自己再次去偷偷地拨动它,去倾听,去欣赏,去回味,然后就再去拨动它,让它发出更大的声音,直至与祖国和时代组成同一的和弦。周丹这次未经过深思熟虑,只凭着一时激发的情感的声音,恰巧就拨动了石筱兰心底的这根弦。
自从她通晓人事以来,她就曾在心底发出过一次又一次的疑问。尽管她在生活上什么也不缺,但她仍感到贫乏,空虚,一无所有。她从来没有尝过普通的人应有的爱,她见到的只是虚伪、欺诈、凶残,就象她对待黑鲨和白文虎那样。而这次,她更是感到惶惑。一个正直善良,对她施以从未得到过的父爱的人,总舵主却谆谆告诚她,说他是她不共载天的仇人。为什么这个仇人却将我当作他的亲生女儿呢?我们之间从未见过一面,肯定,他的女儿极象我!难道会这么象,连父亲也认不出女儿?秘密的心灵疑问,已在她心底组成了锁链般的环节。
十四岁时,她就被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男子破了身。十二岁以前,她就卷入一系列的黑帮活动。到十八九岁时,她就在一系列的黑帮活动中变得凶残,冷酷,不知道什么叫爱。在她身上,兽性的增长比人性的增长快得多。她对男人,是从需要的角度出发的,只是为了满足她对兽性的渴求。而她曾经碰到过的男人,也无一不拜倒在她的脚下,象黑鲨那种带兽性冲动的男子,她不是碰到的第一个。当然也吃过亏、上过当,也从中吸取了教训。她已经记不清了,自从她入了三合会,被称作灵牡丹以后,象黑鲨那样,被她丢进镪水池的男子,有多少个了,八个?十个?甚至包括三合会的四龙头。而现在在眼前的这个男子,似乎不为她的姿色所打动,所诱惑。尤其是他所讲的话,是灵牡丹所见到和接触过的男子从来没有说过的。她听惯了男人们对她的奉承、恭维、肉麻的情话。见不得人的戏谑和调笑。唯独没经历过象石少岚对她那样无私的父爱,象周丹一样的正儿八经的教训。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认为象周丹那样的男子,比别的男子具有更大的吸引力和魅力。灵牡丹又忍不住悄悄抬头望了周丹一眼,心想:“为什么他对我主动的追求无动于衷呢?难道真是近亲不能通婚的科学道理左右了他?她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周丹用这点来抵制她的冲动和纠缠了。但她却窃喜地想:哼,傻瓜,谁和你沾什么亲哪!不过,灵牡丹也感觉到了,石少岚对他的这个姨侄,似乎并没拿他当下人看待,有时仿佛还很敬重,尤其是当他们两人单独在一块的时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灵牡丹心中也浮上了一串串的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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