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海洋热情,直爽,骨子里是天生的浪漫主义精神。他出身于音乐世家,祖父曾留学欧洲,是个钢琴大师。他的父母也是名噪一时的小提琴家。查海洋从小受祖父影响,六岁便可完整弹奏莫扎特的《小奏鸣曲》。幸运的是,即便是在文革那样艰难的时代里,查海洋一家也因为有关部门和领导的特别关照而幸免于难。尽管钢琴、小提琴等已经在红卫兵的冲击下和组织安排的多次辗转搬家中或被损毁、或交出,但家中有关考古的书籍依然保存着。少年时代的查海洋就是在无休止的阅读中度过的。当读书累了的时候,他就在硬纸板上制作的钢琴键盘上弹奏乐曲。他最爱的是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和拉赫玛尼诺的《#C小调前奏曲》。在苍白单调的老楼窗前,陪伴他的是多本考古书籍、探险家回忆录和脑海中听到的拉赫玛尼诺激越悲愤的大和弦。
钟卫红是根正苗红,祖上三代清白的贫农出身。他性格沉稳,凡事三思而后行。在考古队探查、作业的过程中,他总是那个默默抢做最脏最累工作的人。他选择考古并不是兴趣使然,而是因为“祖国需要”。他的长相和他的身世一样平凡,个子不高,三年自然灾害给每个中国人或多或少都打上了烙印。即便在大学里,钟卫红依然保持着淳朴的生活作风,晚饭一般是两个馒头,有时候会稍微就点咸菜。
钟卫红当然知道,自己无论哪个方面都无法与查海洋想比。这样一种爱情更令人绝望,他内心深处始终知道,或迟或早,谭允旦会选择查海洋。
他卑微而无望的爱着她,远远望着她高挑美丽的身影。他能做的,也许只有帮她打饭时悄悄把自己的那份,多放些在她的饭盒里,或者在她忘我工作时,默默把外套放在她身边不远的沙地上。
日期:2010-2-24 8:11:00
74、
谭允旦最爱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考古,二是拜伦的诗歌。在那个年代,外国诗歌是一件让普通人避讳的事情,它似乎象征了某种腐化和潜在的不忠诚。即便是高干子弟如谭允旦,也只能在笔记本的秘密深处偷偷抄写这些诗篇。
第二天清晨起床作业时,谭允旦发现自己的记录本里夹了一张纸,上面是清隽飘逸的钢笔字。
“吉祥的光阴一去不还/命运之星悄然陨落/而你仁慈的心却不愿发现/众人对我那些过错的指责/你深深体察我悲痛的情怀/毫不畏避地与我分尝/我所能想象出的挚爱/寻无觅处——除了你心上。”
“给奥古丝塔的诗章。”谭允旦轻轻自语道。
她会心一笑,望向查海洋。清晨明亮的阳光映照在查海洋身上,让他年轻英俊的身材分外挺拔,像那些没有枯涸前葱郁昂扬的胡杨。查海洋回报她以同样温暖的笑容。
钟卫红装作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走过来道:“W老师说,我们的发掘工作差不多结束了。他让我们把设备收整一下,先回乌鲁木齐再进行深入研究。”
这次古墓沟墓地收获颇丰,除了干尸,还有大量墓中遗存物,尤其以一个老妇墓中出土的八粒玉珠最为珍贵和神秘。当然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这个独一无二的墓葬群,古墓沟墓地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考古界的热点。
军车运走了大部分出土文物。W和考古队的队员们以及几位留下的战士和当地向导,乘骆驼做第二批次的撤退。W似乎对古墓沟墓地依依不舍,神情中多少有点落寞。谭允旦知道W老师还是对没有找到小河墓地而不能释怀。这个贝格曼笔下的“死亡殿堂”在沙海中失去踪迹,像传说中的女妖,固执的诱惑,却不露真身。
终于还是要离开这里了。W老师深深叹息一声。
驼队载着考古队缓缓向西北方向行进。顺利的话,几天后他们将到达库尔勒。当然前提是,如果顺利的话。
日期:2010-2-24 9:36:00
75、
所有曾经有过沙漠经历的人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在那个下午不期而至。
戈壁上这个小小的驼队,像是沙海中的一粒沙子,缓缓移动着。
在远方,荒漠地带最可怕的沙暴像魔鬼一样,悄悄的来了。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当地向导托仑尼,他勒住焦躁不安的骆驼,对W说道:“不好,有沙暴。”
W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们一行人就看到了南边的天空像是被墨汁涂抹过,风卷裹的沙浪一层层推进,像是末日到来时的恶浪,毫无阻挡的吞噬着它们前进的每一寸土地。
W失声叫道:“赶紧找隐蔽地!”
此刻风力已经明显增大,夹杂的细沙打在脸上,阵阵抽痛的感觉。附近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方,除了一处浅浅的细沟。沙暴的威胁迫在眉睫,骆驼的鼻口紧张的收缩起来。W命令大家将骆驼围沟边,人躲在沟内,希望靠骆驼和这个小沟能躲过这次劫难。
钟卫红和查海洋下了骆驼,正准备去扶谭允旦,不料谭允旦骑乘的骆驼大概被即将到来的沙暴所惊吓,哀鸣一声,一头撞了出去。
受到惊吓的骆驼跑的飞快,谭允旦在上面惊叫出来,无奈却怎样都控制不了骆驼。查海洋反应迅速,他毫不犹豫的跨上骆驼,拼死踢着骆驼,逼它跟上谭允旦。
钟卫红楞了两秒钟之后也准备跨上骆驼去追谭允旦,却被W和托仑尼按住。托仑尼喊道:“沙暴来了!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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