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你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那人缓缓得转过头,消瘦的面颊让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显得十分得骇人,我甚至无法看清他的眼珠,被他那头杂乱的灰蒙蒙的头发挡着,他的皮肤如同死灰一样,干燥得能让人看清他脸上细小的裂纹,就如同一个陈旧的褪了色的瓷偶,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一地。
“爸……爸爸……”
这两个生硬的字是被我的喉咙硬挤出来的,这个我原本以为已经不在了的男人,如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如同小时候那样,我站在门口等待着父亲张开双臂将我抱起,只是现在,在这满是灰尘的房子里,面前的男人正缓缓抬起他那看不见眼珠的脸……
“我给你做了饭放在桌上……”父亲说话异常缓慢,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都已经忘记了语言一样。
我转身走向厨房,打开了灯,那个小小的桌子上放着份蛋炒饭,甚至桌上的灰都没有被擦过,除了刻有我名字的那个角落,那是我前一天擦掉的,不过那份蛋炒饭却闪着微微的油光,可惜只有一点温热的温度犹存,也不知道被放了多久,但是我不会在意这些,冰冷的饭菜我都吃过,于是我抬手将蛋炒饭移到一边的桌上,毕竟这么小的位子以我现在的身体是坐不下的。
转身走到橱柜拿了一把勺子,打开水龙头冲洗干净,顺眼,我看了下边上的灶头,厚厚得灰尘还覆盖在灶头上,不知道在这样的厨房里做出的东西能不能吃……
我默默坐回到桌前……
蛋炒饭还是小时候的味道,这让我的鼻子一度有种发酸的感觉,我很喜欢吃父亲做的蛋炒饭,金灿灿的,很香,我知道父亲总是喜欢给我多加个鸡蛋,他总说,多吃一点可以快点长大……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
将碗碟洗掉,我回到走廊,父亲还是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就像是个发条走到头的玩偶一样,一动不动,他的头微微低着,这样也好,至少这样我便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回房了。”
父亲没有回应我的话,他依旧只是呆呆得坐在沙发上,合着双手支撑在自己的腿上,低着头。
看来父亲在大瘟疫中活下来了,原本在看到这房子的时候我以为这里早就没有人住了,什么样的人可以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但在看到这个男人后,我突然觉得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经历过些什么,但可以想像得出,还活在这小镇的人,精神早就被摧残殆尽了,正如同我的阿姨,络玲的母亲,以及这镇上其它的一些人,但正如彼得所说的,活下来的人都变得更加得冷漠,看着这样的父亲,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算是对他当年赶走妻女的惩罚吗?我不知道,甚至在仇恨了父亲这么多年后,在终于可以面对这个早已苍老的男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果可以选择我甚至宁愿选择他消失,至少这样我就可以不再面对他,在他赶走我和母亲的时候,“父亲”早已变成这个男人的代名词而已。
回到房间之后我反锁上了门,父亲的突然回来让我变得很不适应,但至少在锁上门以后我烦躁的心可以再度安静下来,于是我取出医药包,处理身上的伤口。
酒精擦过伤口的时候,火烧一般的疼,呲牙咧嘴得抬起头,茫然间我又看到那个带有圆形标志的十字架的屋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它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好像有某个东西正竭力要从我的心脏中跳出来一样……
我移开视线,墨蓝色的天空,满月被厚厚的云层笼罩,时不时得露出半张脸来,将这孤寂的小镇照亮,也让掩藏在黑暗的角落里的某些东西无处可躲,它们纷纷怕到街上,发出悉悉索索的细小的声音,闪着寒光的一双细小的眸子警觉得四处张望,虽然,它们早就在这个小镇无法无天。
苍白的月光穿过窗户洒进房间,将银色的光撒向那一堆堆的玩偶,只是在如此惨白的光照下,嬉笑的玩偶变得可怖异常,似乎挂在他们脸上的是嘲笑活人的狰狞笑容,特别是玩偶那一双双眼睛,它们都齐刷刷得看向房间角落里的女人,用纽扣做成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视线。
角落里,头上罩着黑色蕾丝的女人依旧穿着那一袭黑衣,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得面无血色,她是爱丽丝吗?只一天的功夫,她已经消瘦凹陷的脸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圆润可爱,那原本大大的闪烁着亮光的眸子,此刻却如同嵌在人脸上的一双墨石,黑暗得没有一丝光泽,凌乱而毫无生气的头无力得发贴着她的面颊,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具被摆放了很久的干尸,虽然她的手依旧在桌上移动,直到她翻过某张卡牌的时候,一丝诡异的光从她那双无神的眸子里闪过。
The Moon,XVIII——不安。
“当月亮升起,不安如同瘟疫一般在人们的心中蔓延,所有感染它的人会变得疯狂,那些被激活的隐藏在血液中的渴望,将随着尖锐的獠牙挑选最可口的猎物……”
我在尖叫!!不仅仅是因为被烈火无情撕裂的身体所带来的痛楚,更是因为脚下那群只是袖手旁观的人,是他们让我受这样的痛苦,是他们带走了我的生命!!只为莫须有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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