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婉是一个女人。从门格第一次上台演出开始,他就接到韦婉的来信。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十年。韦婉究竟是谁,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那是一个把他奉若神明和崇拜偶像的女人。她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在门格的床铺下面,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存放着三十年来韦婉写给门格的三百多封信。妻子和门丁从来不动门格私人的东西,门格也养成了从不干涉别人私生活的习惯,哪怕她是妻子,哪怕她是门丁。直到电视屏幕上又一次推出了一组广告,门格才努力把自己从老去的回忆中拉回来。不由自主的咳嗽声,让他喉咙刺痒。他摸出止咳药填进嘴里。门格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他要找出韦婉的信来,仔细的读一读。
什么时候能把钱递过来,协议上不是说好了吗?一万元,可可的劳务费呀。门丁骑在小沙发上,蓝色的手机外壳在她脸上呈现出异样的铁青。她极力压抑着冲动的口吻:“不是说一把一利索吗,你们太过分了。可可又没有和你签别的广告订单。我当然不是她的经纪人,但是我有权利知道这一切。你明白吗?她是我带到圈子里来的。我要对自己负责。”门丁把手机换到另一个耳朵上,回头瞅了瞅茫然无措的可可。是张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闪烁其辞:“丁丁小姐,我保证钱准时到位。公司和代理方对可可的表现都很满意,要是她能接拍下一组广告,那收入和知名度会立马起来的。你知道,好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张导商业化的语气让门丁的心绪更加烦乱。既然到这个圈子里来混,总要有个规矩和行为准则吧。我怀疑——我怀疑可可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门丁再一次回头,看了看目光如水,一脸茫然的可可,阴阳怪气地说:“本小姐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当然也知道。别惹急了我,我只需要那笔钱。”“你要不要跟老板说说话?”张导故意转移话题。门丁用近似无赖的口吻命令他:“不,我就找你。你的牙齿比你们老板牙齿锋利。他是个不露齿也不咬人的癞皮狗。我最后说一句,两天之内,我要见到那一万块钱,一分也不能少!”门丁迅速的关了电话,脸上浮现出一阵得意的坏笑。稍停片刻,电话又响了起来。门丁看了看来显,并没有接。“是老板的,别搭理他。”她龇着牙,想逗可可开心。“对这种男人,你就得这么治他。要不我和老何他们说一声,把姓张的阉了算了。”可可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迟疑地站起身子,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地走动。门丁的目光紧紧地围绕着她,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剥蚀可可的衣服,门丁心里痒痒的。
可可是那种容貌清秀,发育很好的女孩子。她鲜明无比的曲线和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身体,让同性也会想入非非。门丁有好几次用手抚mo她,总会产生异样的感觉。当可可只穿着粉红近似于肉色的内衣裤时;当她外罩着白色近似于透明的睡衣睡裙时;当她脉脉含情浑身飘荡着都市家居女人特有的慵懒时,有多少人会为之倾倒疯狂啊!难怪张导和投资商刚拍完了洗发水广告,就迫不及待地要与可可签定下一组协议,还故意把价格提高了一倍。什么紧身内衣裤了,丰乳器了,什么妇女保健用品了。难怪可可不愿穿试那些刻意暴露的衣服,更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扭捏作态,一脸无辜像。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呢。门丁想:没有我罩着,她不知早被谁带坏了。人变坏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有的人,想坏就坏了,根本不用别人带。门丁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大男孩的脸。他的眼窝深陷,一望可知是个混血儿。门丁记得,她与男孩的合作对双方而言都是第一次。制片商看重的正是他们少有的混血儿的气质和与众不同。男孩是兼职模特儿,他与门丁携手揽腕相依相偎的样子,的确像一对热恋中的痴情男女。他比门丁小一岁,处处显现出成熟男人对女人的千般呵护。门丁对自己如何唆使他与自己发生关系,已经有些模糊了。奇怪的是,她与男孩之间暧mei而奇异的关系,只维持了三个多月。除了一些刻骨铭心的zuo爱细节,还有男孩的名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常常把众多男人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她怀疑自己大脑里除了酒精就是尼古丁。不知何时,她的手里已夹起一支烟。仿佛有人在用转刀拧她的神经。从上到下,一点一点爬过她的身体。一个念头在隐蔽处露出细致的光芒,把可可带坏的只能是我。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门丁实现自己诺言的时间。
门丁有一帮烂朋友。玩音乐的,搞美术的,学理工的,修电脑的,当兵的,经商的,从政的,还有从事歪门邪道的。她常常参加这个聚会,那个party,每次参加肯定带着可可。把一个女孩带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可除了忙自己的那几门功课,大部分时间都捐献给了门丁。门丁的皮肤略黑,可可的皮肤很白,别人笑称她俩是‘黑白双煞‘。她们自然监守着最初的诺言,无论在外面怎么疯,怎么野,都不能把外人(尤其是男人)带回两人的住所。直到有一天,大约是在八月中旬,可可告诉门丁,自己要暂时离开一段,父亲十周年的忌日就要到了。她要用暑假陪一陪母亲。门丁的眼前才浮现出门格那消瘦而日渐陌生的脸。“我得回去看看老爸了。”她对可可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孤儿呢。你天天这么在外面疯,他也不管管你?”可可忽然大笑起来。“我妈妈还不是一样,我说住在学校宿舍,她还真放心。”可可把门丁手里的烟拽过来,叼到嘴上,深深的吸了两口。“你还有个爸爸呢,你好像对他漠不关心,他多大了。”“他根本不用别人关心,他是个孤独的老头。”门丁点着了另一颗烟。“二十年前,他可是雨城很有名的名人哪。你不是写剧本的吗?你当然应该知道,他叫门格。”门丁看见可可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暗火的烟头几乎烫到了嘴唇,她忽然有点垂头丧气。但愿他的剧本写完了;但愿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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