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才注意到,女孩的胳膊已被利器划伤,鲜血已把胸前弄得模糊一片。老胡让她别害怕,把事情讲清楚。女孩稳了稳心神,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又讲了一遍。她和男朋友正坐在走廊里说话。从楼上下来一个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件棕色的仿皮夹克,身上鼓鼓囊囊地不知道揣了些什么。他走路太过慌张了,一不小心,几件东西从怀里掉下来。女孩和男朋友一看,好像是一个硬皮塑料代,里面夹着几张银行用的信用卡,还有一部金色外壳的女式手机。女孩警觉地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住在海温斯公寓吗?年轻人并不搭言,只是过来慌张地捡东西。女孩的男朋友比年轻人高出来一块,他用胳膊一搪,准备质问他几句,却不料年轻人更加惶恐,迅速地从腰里拔出匕首,不由分说地向两人乱扎一通。撕扯间,女孩被划伤了,他的男朋友也被扎了几刀,推dao在楼板上。
那小子现在在哪儿?老胡迫不及待地问。他往楼上跑了,你们赶快去喊人呐,他跑不掉了。女孩说。何一味问:你看清他长什么模样了吗?女孩拼命地点点头,神情有点激愤。也就二十多岁吧,个子不高,眉毛特别重。穿着棕色的仿皮夹克,是三紧的带金属拉锁的那种。对了,好像头发被锔过似的,又黑又亮。三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立刻做出决定。老胡打电话报110,老于通知电梯暂停运送,何一味和女孩守住楼梯口,别把歹徒放走。刚过了几分钟,110的四名巡警就赶来了。
他们兵分两路,一伙人乘坐电梯,一伙人步行上楼。他们在十楼的楼梯拐弯处,看见了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受伤者。他告诉他们,那个小子往楼上跑了。警察初步分析,年轻人很可能是个流窜作案的入室盗窃犯。他情急之下伤了人,现在就躲在海温斯公寓的某个楼层某个角落。他现在急于离开海温斯公寓,除了电梯和楼梯外,根本没有其他出路,总不能跳楼或顺杆爬下来吧。只要从十楼挨家挨户向上盘察,就一定能抓住这个人。他手里有匕首,如果不能迅速制服,这小子很可能会狗急跳墙,伤着别人,甚至会造成别的麻烦。警察一边联系警力,一边安排让受伤者赶快去医院,又用目光征询何一味、老胡和老于三人的意见。何一味想着住在十三楼的自己的家和家中正在等他的妻子梦寒,他不敢往下想了。我是商场做保安的,如果相信我,我跟你们一起行动吧。他对警察说。老胡和老于也要求加入进来,警察见大家这么热心,也就同意了。
当他们搜查到十三层十三号的时候,梦寒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的丈夫。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何一味简单说明了情况,梦寒也显出惊恐的神情。她告诉何一味小心的同时,又不无忧虑地说:千万抓住这个坏家伙呀,要不可怎么行啊。他们接着搜下去,邻居们都很合作,一时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聚了二、三十人,追捕的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许多。
他们从十三层搜到十四层,又从十四层搜到十五层,又从十五层搜到十六层。当他们搜到十六层紧里面的一扇门时,何一味突然产生了一种异常的感觉。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既强烈又神秘,既苦涩又甜美。房门被打开了,何一味立刻看见里面是一张包裹着棕色仿真皮的门,门上面正对着眼睛的地方,印制着一朵怒放的黄色玫瑰花。开门的女人目光散淡,一脸怒容,她个子不高,神情倦怠。这分明是他在梦中遇见的那个女人--小梅。你们干什么?她没好气儿地问外面的人。警察向她说明了情况,女人也显得很紧张,敌对的情绪立刻不见了。她说:我是前天搬来的新住户,这里的邻居我一个也不认识。那你们就进来找一找吧,别把我当成什么坏人,也千万别把真正的坏人放跑了。说完把身子往门上一靠,让出一个过道来。
两个警察进了屋,何一味和老胡也进了屋。室内铺的是深色地板,地板上摆放着木制家具。各种摆设的器皿和家什都那样熟悉,那都是些何一味过目不忘的东西。何一味一脚踏进来,仿佛走进一个虚无飘渺的梦。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他问女人。当然,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女人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你认识我么?他试探着问。我没有印象,我从来没见过你。女人说。女人站在窗子旁,把半遮半掩的窗帘扯向一边,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扑进来。何一味把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停留在木床正对的顶棚上。那里吊着一串纸做的风铃。他记得小梅曾跟他说:我们两人的心就挂在那里,没有风,你就听不见它的响声。何一味用目光抚mo着那一串风铃,隐隐约约中,他听到了一种声音,是风掠过心灵的声音。
他们在海温斯公寓的顶棚上抓住了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单薄的身体和乞求的眼神让他们很失望。没等警察动手,年轻人已交出了匕首,瘫软在地上。
你没吓着吧?事后何一味问梦寒。何一味知道他对梦寒的回答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想着夜晚早一点来临。夜晚是梦想的天空,夜晚是梦想者的天堂。
梦寒睡着了。何一味没有睡。
何一味坐在夜晚的虚空里,倾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呼吸每分钟十九次,心跳每分钟七十三次。一切都很正常。他侧脸看着梦寒,看了好久。梦寒的喘吸声忽尔急促,忽尔舒缓。何一味想:她一定是在做一个彩色的、纯真的、童话般的梦。他轻轻地在梦寒的脸上吻了一下,梦寒没有醒。
52书库推荐浏览: 九等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