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温斯公寓_九等书生【完结】(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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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下)

  更新时间2006-4-25 22:30:00字数:14542一连三天黄叶都没有找到列农,列农的同事也觉得蹊跷。他从来没请过这么长的假,是不是他的父母出了什么事。黄叶胡思乱想。没准真是列农的父母出了事呢。二老住在另一座城市里,黄叶既没有跟他们通过信,也没有打过电话。所有对他们的关心和慰问都是列农转达过去的。即使出了事,于情于理也该告诉黄叶一声啊。黄叶的忧虑只延续到第四天。第四天她接到了列农的电话,列农问她在忙些什么,她说在忙工作。她问列农在忙些什么,列农说什么也没忙,他只是觉得身体不大舒服。黄叶说想去看他,列农连忙阻止。列农最后告诉她:天妮找到了。天妮住在海温斯公寓他的家里。他还想说些什么,黄叶已把电话挂断了。

  黄叶忍不住在同事面前流了泪,她本来想找个什么借口来搪塞一下,结果没有控制好情绪,索性就哭出声来。

  察言观色的小曲看出了端倪,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黄叶近旁。主任,这两天工作太辛苦,你还是休息一下吧。他说。黄叶故作委屈地说:谁让我是当领导的呢。你们各自把活干好,我也就难得清闲了。办公室的其他人也跟着假戏真唱,他们嚷着要经理给他们提成加薪水,要争取多放几天假,去某某山庄,某某避暑盛地潇洒潇洒。小曲用眼神暗示黄叶,黄叶心里很乱。

  列农的心里更乱。他发现天妮简直是在折磨自己。她白天赖在屋里,一遍一遍地翻弄着列农收集的CD唱片。她把唱片放在机器里,没出两分钟,又把唱片抠出来,还嘴不浪藉地说一些难听的脏话。天妮对吃的东西不过分挑剔,但是没有啤酒不行。列农苦口婆心地劝她,天妮就使出年轻女孩固有的伎俩,要么赌气绝食,往床上一躺;要么满眼柔情,楚楚可怜地低声哀求;要么穿着很少的内衣内裤,在房间里叮铃哐啷地走动;要么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好像随时要从窗口飞身而下。列农只好答应她。

  列农买一瓶啤酒,一杯给天妮,剩下的自己喝。列农不胜酒力,列农和天妮喝酒的感觉,就像一个被掏空了心的人,胡乱地添补了点垃圾,随后被一脚踹进深渊。他越想帮助天妮,就越发现自己陷进去了,有时连自己也救不上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妮从未像女人对男人那样要求过他什么,列农就什么都不想。列农曾听母亲说,他原来应该有一个小他几岁的妹妹,但是生下没几天,就得黄胆病夭折了。他无法确定自己与天妮的关系,兄妹?朋友?情人?还是他们所说的性伴侣?他的心被分解成无数个碎片,很难拼凑起来。他想在天妮面前发作,甚至把她赶出去,赶她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中去,但是他不敢。他担心天妮精神中有不安定的成份,她的人格和她的经历一样,有着某种障碍。列农觉得自己也有人格障碍,他们不过是两个病人,在彼此疗伤而已。

  你能弄到可卡因吗?我想吸食一点。我觉得活着没劲。天妮一副无赖的口吻,让他想起无数张在寻找天妮的过程中遭遇过的脸。你知道吸毒的后果么?你才二十二岁,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他用有限的愤怒回敬天妮。

  弄不着就算了,我只是想一想。人早晚还不是个死?你犯不着跟我急的。你有房子、票子、位子,还有妻子,将来还会有车子、儿子、小情人,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幻想。不,是幻觉。天妮用手拨拉着眼皮,好像看不清周围的世界。

  你要学会独立生活,怎么说呢?列农吱吱唔唔地说:为什么不找个工作干一干?

  没有适合我干的工作,只有适合女人干的工作。只要你有张漂亮的脸蛋,有个圆滚滚的屁股,你懂吗?天妮说。列农摇了摇头,他不是太懂。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才有钱。你不懂吗?我看你是装的。天妮又说。列农又摇了摇头。女人靠统治男人来实现自身的价值,男人靠统治世界来实现自身的价值,顺便再统治一下女人。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天妮对一再摇头的列农有些不屑一顾了。这么看来,你的确是个好男人。是原始动物。是个理想主义的傻瓜。但是你不会讨女人喜欢,不会让那种女人为你疯狂。天妮严肃的口吻很像是布道的女修士。

  他们真以为咱们是兄妹么?天妮用手指了指墙壁,她说的是隔壁的郑文。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列农回答。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人关在一起,要是我,肯定会胡思乱想的。想他们在一起做什么?是做饭呢?还是在zuo爱?没准他们在你家里安了窃听器,或者监视器什么的。没准他们受了你女朋友的指使,在暗中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你有不轨行为,就会破门而入,然后--啪!一记耳光打在天妮的脸上,天妮木然地僵在那里。列农看着自己胀红的手,略一迟疑,回头照头顶击了两拳。对不起,你还是让我走吧。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该来纠缠你。我是个坏女孩。天妮脸上无声地流着泪。

  能答应我吗?我要你珍惜自己。天妮,我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我不愿你再受到伤害。哪怕是自己伤害自己!列农说。

  列农是不常做梦的,他简单而有规律的生活习惯;他平平淡淡、随遇而安的性格,仿佛对梦境是一种拒绝。那些生死轮回、惊世骇俗的噩梦,从来也没打扰过他的睡眠。但在这一天的夜里,他梦见了自己杀人。那是一个女人,赤身裸体,像电影《沉默的羔羊》中那被钉在十字架上,挖出了心脏的士兵。女人的头无力地低垂着,披垂的长发像是跳动的火焰。一只硕大的蝙蝠在周围毫无目的地拍打着翅膀。列农看见自己手握一把带着锯齿的刀子,毫不费力地插进那女人的身体。女人痉挛般地扭动了一下,并没有鲜血喷溅出来。列农的刀子像切割西瓜一样,在她的身体上划来划去。他感觉到疼,是那只蝙蝠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发出丝丝的声响。列农在谋杀一个女人,一个他看不清面孔的女人。那只蝙蝠在吸列农的血。列农的动作越来越吃力,越来越无助。他的血仿佛被吸干了。他看见自己匍匐着倒在地上。看见自己扭着脖子,枕在沙发垫子上,大汗淋漓,惊恐不已。漆黑而宁静的夜重重地压迫着他。梦境像一道奇异的弧光,迅速地逃掉了。就在迟疑之际,列农听见了女孩天妮的哭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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