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拂袖走出大殿,背影渐渐模糊。一阵轰鸣骤然而来,子君感到整座宫殿都在摇晃,失去重心朝地上栽去,此时有人扶住了她,并柔声唤道:“子君。”子君睁开眼睛,见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张昕正把一瓶水和一块面包塞过来:“做恶梦了吧?”小五发动着汽车:“同志们,这可是最后一顿口粮了,想想午饭怎么解决吧。”子君没有接食物,她把目光投向躺在亚楠怀中的刘雯,竟一时弄不清那张毫无人色的脸,到底属于沉睡的刘雯还是战死沙场的精绝王子。亚楠眼神呆滞,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声音低沉而嘶哑:“他死了。”
下卷(地狱之门) 第七十五章(克里雅河)
克里雅河,源于昆仑山深处的远古冰川,维吾尔语即“飘渺不定”的意思,因经常季节性洪水改道而得名。克里雅河全长530公里,自南向北流动,在出山口普鲁村往下滋润于田县之后,继续蜿蜒向北,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沿河生态系统依河而生,伴河而存,两岸生长着大面积的胡杨、红柳和芦苇等荒漠植被,形成了一条东西宽十公里,南北长三百多公里的绿色走廊,并在河流的尾部发育成了达里雅布依绿洲。
达里雅布依因与世隔绝而鲜为人知,1895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发现了它,从而使世人第一次知晓在塔克拉玛干这个死亡之海的中心,竟然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绿洲。那里散布有几个原始村落,居民所住的房屋呈三角形,用胡杨木做成骨架,再以红柳枝编成围墙,屋内几乎没有家俱摆设,全以沙垒成较高台地,上覆地毯成床。如此干旱的环境中,他们从不惧雨雪侵袭。
绿洲是生命的乐园,人们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从不觉得条件恶劣、生活艰苦,他们的身板跟胡杨一般矍铄,笑容可比灿烂的阳光。邻近中午时,他们迎来一帮怪异的客人,那帮家伙开着越野车歪歪扭扭趟过克里雅河,驱散牛羊闯越草滩,把车停在一栋房屋边停下。车门打开,先下来三个人,一个老头儿,一个卷毛青年,一个短发姑娘,接着下来一个瘸腿儿,最后,一男一女抬着个看不出死活的人走出来。那些人好像遭遇了什么劫难,个个灰头土脸一副饥饿疲惫的样子。淳朴热情的达里雅布依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上前接待了这帮不速而至的远客。
后来,达里雅布依的主人们才知道,他们遭遇了沙暴,几乎被流沙吞没,然后又迷失了方向,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看到了这里袅袅升空的炊烟。尽管不够现代化,找不到修补轮胎、购买装备、增补营养、干洗衣物和为手机充电的地方,至少算是有了暂时的落脚之地,终于可以躺在能够称得上“床”的地方休息,吃得上能够称得上是“饭”的食物。
子君发现,这里的居民以畜牧业为生,饭食多为肉类辅之以面饼,不吃菜(也无菜可吃)。他们制饼的方法在钟教授看来比较特别:先将面和好用手压成3厘米厚、直径十几厘米的大饼,然后埋在火灰中烤熟,再趁热食用。肉和饼吃起来尚且有滋有味,只是水喝起来又咸又涩,比较,这里的水来自河滩挖出的渗水坑,外人都觉得难以下口,而当地居民早就习以为常。
亚楠没心情吃东西,她在草滩撑开一支帐篷,把刘雯放在毡毯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为他擦去嘴角干涸的血迹,理顺额前纷乱的刘海,最后,闭上眼睛默默念诵经文,以超度他孤自游荡的灵魂。她的手停留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张脸曾经青春而充满阳光,此刻却如此惨白如此沉寂,他为她几乎流干了血液,变成了一尊完美的雕塑。他的皮肤似乎还残存一丝温度,也许心愿未了不愿走入天国。
亚楠睁开了眼睛,积聚已久的泪液夺眶而出,她哆嗦着嘴唇,手指随哽咽而剧烈颤抖,她希望他活着,也为之尽了全力,但根本无法聚拢他离散的魂魄。子君撩开门帘进来,递上面饼和羊奶,劝亚楠吃点东西。亚楠接过但没有立即进食,她先向姐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刘雯是个孤儿,老家已荒无人烟,所以想在弗宁买块墓地安葬,等自己将来死了也葬在那里,她欠他一条命,怕离得太远来世找不到他。
子君注视着亚楠的眼睛,她看出那是妹妹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以女人特有的敏感,她知道她爱上了刘雯,虽然搂在怀里的男孩已经成为一具尸体。因此,子君点了点头。亚楠露出宽慰的笑,从衣兜取出一条翡翠项链,端详了片刻,戴到刘雯的脖子上,又细细打着结,好像把自己无尽无期的感念和怀伤拴在他身边一样。她喃喃着说:这是刘雯送给我的,我不配接受,所以还给他。
子君欲言又止,泪水凄然垂落。
吃饭的时候,钟教授用维吾尔语向正在继续烤饼的主妇打听附近有没有古墓。主妇闻言脸色大变,钟教授以为她没听懂,又问了一遍,那女人连连摇头,然后神情紧张地跑出房间。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争吵声,好像主妇跟她男人发生了争执,接着门开了,男人进来毫不客气要轰赶钟教授他们走人。所幸子君及时赶到,连比划带演示费了半天口舌,说他们是来旅游的,对当地的文化古迹非常崇拜,只想浏览参观没有别的意思,那男子才算作罢。
主人离开后,张昕责怪钟教授急功近利多嘴多舌,钟教授说:“又不是我个人要探宝发财,还不是想及早找到子君的爸爸。”方一鸣忽然问:“杜伯伯会不会在廖辉手里?你们忘了,在骷髅岛他打电话让我们拿传国玉玺换回杜伯伯?”张昕摇头:“绝不可能,他要是有这么大筹码,就不必费周折做只三尾狐了。”钟教授把子君拉到一边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发现传国玉玺那座陵墓,且不管玉玺是真是假,你爸爸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它,说明他一定发现了什么,虽然陵墓可能被重新掩埋,但现场必然存留一些蛛丝马迹,另外,我有种预感,那座陵墓跟屠耆建造的地狱之门有着很大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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