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没有回答。
廖处长狡黠地笑了笑,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一张纸高高举起来:“我这人一向按程序办事,从不谮越制度和规则。”
张昕距离并不远,可以清晰看到那张处理意见上的签名,却故意仰着下巴视而不见:“真是局长的签字吗?”
这不是质疑,而是挑衅!在廖处长震怒之前,子君做了息事宁人的回答:“是局长签字,我尊重这个决定。”
廖处长的脸色稍微好一些。但子君的话还没结束,她离那份处理意见更近所以看得更准,甚至每个偏旁部首都清晰可辨:“我不贪恋职权,但也绝不坐吃空饷,该决定的生效时间是2008年11月2日,也就是明天,现在是11月1日晚21点46分,还有2个小时14分钟,这段时间内我可以继续行使职权。”
廖处长脸色更加苍白。
子君已经取出她想要的东西装进特制的塑料袋,但没打算让她的上司继续感到难堪:“我向您保证,明天零点之前一定物归原处!”
银白色的凯迪拉克穿破层层夜雾,在一个狭窄的巷口停下,张昕下车,站在原地目送那辆造型优美的轿车继续北行。
前方是个十字路口,但夜幕森森没有行人,向来很守规则的子君第一次闯了红灯。因为,从结束同廖处长对话的那一刻,她就开始了倒计时。人行道上忽然横出一个黑影,子君按了鸣笛但没停下,黑影迅速回缩为她让路。子君感觉被照亮的半边脸有些眼熟,好象是刘雯,只有他的轮廓才会完美得不可复制。
没错,正是刘雯,他正独自在走夜路。子君和张昕从玫园离开之后,他将所点的食物打包,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想到方一鸣,这位跟自己一起参加快男的哥们儿状态不好首轮就遭淘汰,心情一定很沮丧。他打了方一鸣的手机,得知对方一整天都没吃饭,甚是担心,于是提着一大包食物前去慰问。
方家住在靠近北郊的一处老居民区,那是一片由政府规划好准备建商场但未及拆除的筒子楼,建于上世纪60年代,再早之前是片乱坟岗,到现在还有人把处称为“老坟头”。方家在村子深处,刘雯之前曾去过一次,那次是白天且由人带着,没感觉恐惧和迷乱,而这次却是夜晚,顺着曲折狭窄的石板路进村之后,发现到处都是岔道,并且没有路灯,如同进了黑暗的迷宫,耳朵里只有自己寂寥的脚步声,他真的都有点后悔这个决定了。
刘雯的脚步踯躅起来,最后不得不停下。他发现自己走到一片开阔的地带,石板路不知何时到了尽头,脚下是东倒西歪的荒草,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音。掏出打火机燃了支烟,刘雯没有烟瘾,他想给自己壮胆。不料,火光之中出现了一座座墓碑,而每座墓碑的顶上都站着一个黑影,他们全戴着黑色的斗篷,面孔模糊不清。
刘雯感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后退,脚下的荒草也越来越深,退着退着他实在退不下去了,像有东西挡住了退路。手里的打火机烧得快要融化,他却不敢熄灭,他害怕光亮一消失,那些黑影就会扑到他身上连血带肉分而食之。转过身,他看到面前有座更大的墓碑,碑顶站着一个个更大的黑影,斗篷下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期待已久的神色,仿佛在对他说:你终于来了!
第十四章(同株异蕊)
子君从车库走出,发现整座别墅的灯都熄了,想必陈伯已早早入睡。
为避免造成太大响动,子君用手机照路轻手轻脚上楼。到二楼转口,忽见一黑影袭来,随即感到一阵凉风,她本能将头一偏,后退半步准备迎击,却发现手机不见踪影,原来对方玩了个声东击西的把戏,假意进攻其面部,真实意图却是其手中之物。
作为一身硬功夫的刑警副队长,就这么轻松地被人占了便宜?羞愤之下,子君屈膝以右腿闪电般横扫过去,如果眼前是根木桩的话,必定会“喀啪”一声齐茬折断!却见那黑影腾空而起,如同一片薄薄的树叶舞了个旋又轻轻落地,敏捷得看不出身体运动的轨迹,轻柔得几乎未发出任何声音!
子君攻势伶俐,把对方逼上三楼的天台,微弱的天光映出一个长发如瀑的婀娜身影。子君立刻明晰黑影的身份,冷冷哼了一声,黑影则不再退让,乘对方停手的空档展开猛烈反击。两人拳来脚往闪转腾挪,招招凶猛却都留有三分余地,不像你死我活的性命撕杀,倒像是不同门派的技艺切磋,场面看上去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黑影连续几个后空翻,擦过一小片竹林,如轻燕掠过池水发出沙沙细响,子君没有穷追,而是紧急闪避,耳边扬出蚊虫般的微鸣,紧接着地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弱声,似有无数片雪花撒落。子君暗自心惊:若不是提前防备,非被那无数根竹丝毁容不可!
抬起头,黑影化身为巨大的蝙蝠低空扑来,子君屈腿后仰,顺势抓住对方衣角并猛力一拖。黑影飞速转身,长发像条黑色的幔子划出一道弧线,子君感到视线完全被遮蔽,同时喉咙被紧紧锁住。
黑影意得志满:“姐姐,小妹这招‘拨草寻蛇’怎么样?”
子君冷冷笑道:“丫头,你太轻狂了。”
黑影这才发现脑壳上顶着一把冰凉坚硬的东西,于是松了手。子君也收了枪,同时夺过自己的手机:“你呀,总喜欢装神弄鬼。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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