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_[日]伊坂幸太郎【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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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想想真的很奇妙,她的声音从刚才就毫不激动也没发抖,不带任何感情,感觉只是淡淡地发出声音。该说是从容不迫,还是满不在乎?肤色雪白、甚至可称得上是美术品的美女与色狼对决的景象,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趣味。

  快到站了,公车开始减速。

  “少啰嗦,反正你给我下车。”光头男努了努下巴。

  好一阵子,毛衣女子就像电池没电似地一动也不动,然后竟然同意了说:“我明白了。下车就下车。”

  车里每个人都几乎要发出分不清是悲鸣还是哀叹的叹息。

  “那个……很危险的,你不要下车比较……”我听见骚动源头的粉红大衣女子战战兢兢地说。

  一直佯装漠不关心的乘客当中的几个人也深深点头,而我也在内心用力点头呐喊:“就是啊,不要下车比较好。”

  公车停下来,车门开了。

  “下车。”光头男鼻子阵阵抽动,伸手拉扯白皙女子的手臂。

  “你真的不要下车啦。”色狼受害人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要紧。”脸庞仿佛丧失一切血液的美女说。

  喂,谁去阻止她啊!——我没说出口,却很想这么大叫。要是让她就这么下车,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啊。为什么我不自己站出去阻止她?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后悔的。

  绝望与焦急席卷了我,这时那两人开始往公车前门移动,而我仍在暗自期待会不会有人拉住她。我彻头彻尾地只想依靠他人。

  光头男付了车钱,踩着阶梯下车了。穿毛衣的雪白女子也不见丝毫踌躇,踏出步子。

  就在此时,突然“噗咻”一声气音响起,公车门关上了。

  啥?我一头雾水。“咦?”身边的乘客一起望向前方。

  关闭的车门另一侧,光头男大声咆哮着什么。

  公车往前开动。毛衣女子大概也吃了一惊吧,但她表情依然没变,回头望向司机。

  可能是司机的临机应变,他留下光头男一个人便发动了车子。司机对着麦克风说:“现在开车。”声音充满磁性,魅力十足。公车开进车道里,逐渐加速。

  “噢噢。”全车响起佩服与赞赏的声音。说穿了,这是一群无能为力的人们的欢呼。化妆品香味传进鼻子,可能是雪白美人身上传出来的;葱的味道离我远去。我们这些人原本该背负的罪恶感得以不了了之,全都松了口气。

  在陌生的城镇闲晃虽然新鲜,但更强烈感觉到的是一种自己宛如遭到排挤的不安。拱顶商店街里有鞋店、汉堡店、柏青哥店等琳琅满目的店家。,行人专用道两侧种植着山毛榉,也有长椅;步道上的砖块呈几何图样排列,分出白、灰两色。

  不可思议的是,我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条商店街,却感觉似曾相识,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以前一定来过这里吧。

  我一路晃呀晃地走着,一名陌生女子突然上前对我说:“啊,好久不见。”我脑子更混乱了,愣在原地,只见她又说了句:“啊,认错人了。”便扬长而去。每个城镇的行人专用道或许都大同小异,而外表像我这样的人也随处可见吧。

  我绕去杂货店,买了必需的日用品。踏出店里,我忽地想到河崎。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怎么维生的,想着想着我突然灵光一现。记得他说自己不久前才“差点死掉”,搞不好是那时候的保险金还留下一大笔。“真令人羡慕哪——”事实又不一定是这样,我却嫉妒了起来。

  河崎说要去抢书店。

  我有义务制止吗?

  “当然有啦。”我内心的一隅说道。那一定是想要恪遵常识与道德的、聪明的我。

  “有什么根据吗?”而这么追问的,是我内心乖僻的部分。

  “法律。法律应该有规定,不可以抢书店。”

  “法律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重复着无谓的自问自答,没多久就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加快了步伐。

  不知不觉间,我哼起巴布·狄伦的歌来,是那首《随风而逝》。我不擅长英语,但唯有这首歌例外,我不但把歌词全背起来,还能够一字不差地唱到最后。

  为什么呢?因为我拼命把它背起来了。

  学会这首歌的那段过去,其实连结了一场悲哀的回忆。

  我国中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同年级的女生,她很喜欢这首歌。在某次对话当中,我偶然得知了这件事,于是我卯足了劲重复聆听歌曲,不断练习直到可以不看歌词就唱出来。这对于个性认真努力的我来说,并不是件难事。

  在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我很幸运地有了一个与她两人独处的绝佳机会,于是我意气风发地唱出那首歌。

  感觉真是糟透了。——我到现在仍这么觉得。

  我满心以为她一定会感动,或至少表示佩服吧,没想到她听完我的演唱之后,反应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那是什么歌?”

  我整个人傻住。什么歌?还用说吗?是你最喜欢的《随风而逝》啊!场面完全冷掉了。

  我想她可能从没听过巴布·狄伦的歌;或许她只知道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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