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还好多了。”我发现愤怒从自己的体内沸腾涌出。我再次抓住杯子,正要拿起来的时候,手却抖了起来,我慌忙放开手。脑子里浮现那些年轻人的身影,“你觉得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年轻人吧。”河崎若无其事地说:“做那种事的绝对是年轻人,为了排遣无聊,再不然就是发泄压抑的不满。”
“嗯,可能是吧。”
“不能原谅。”
“莫非,你其实很喜欢动物?”我不知道原来河崎是这种人,很意外。坦白说,我和他交往的期间就是这么短,短到连他有这样的一面都来不及知道。
“我啊,比起人类,我更喜欢猫狗。”
“琴美,也是。”多吉开朗地说,伸手指着我。
“不,这个男的就算是狗,也只欢母狗喔。没错。”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啊?”
“一个很棒的男性啊。”
我们聊天的时候,右侧桌位的制服粉领族们频频望向这里。她们对河崎有意思。
“你现在还在听狄伦吗?”因为没话题了,最后我不经意地这么问。
“巴布·狄伦?”河崎点头,“现在也常听啊,不行吗?”
“我也,喜欢。”多吉插嘴。
多吉来到日本,认识我之后,也开始听起巴布·狄伦。
“是哦。”河崎的眼睛熠熠生辉,“他的声音真是棒透了。”
“会吗?皱巴巴的,很恐怖耶。”我故意唱反调。
“他的声音就像在抚慰着人、又像在揭发人心一般,很不可思议对吧?那是神明的声音。”河崎竖起食指。
我在与他短暂的交往期间也常听他这样的形容,已经腻了。“对对对,是神明。”
“神明,吗?”多吉感动地说。
“别理这种人,我们快走吧。”我站起身,不理会露出苦笑的河崎,直接走向出口。
来到柜台的时候,我发现忘了拿账单,但回头一看,河崎已经移动到邻桌,正向粉领族们搭讪。蠢极了。我没付钱便离开了咖啡厅。
“我想,请河崎先生,教我日语。”我们走在拱顶商店街,多吉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与其让那种人教,去买本辞典还比较有用。《广辞苑》就不错,厚得要命,比河崎可靠太多了。)”
“ㄚㄘㄩㄢ,吗?”多吉新奇地低喃着刚学到的新词,“有人会,给我吗?”
【现在 5】
“椎名,你会唱巴布·狄伦吧?”河崎开着据说是跟朋友借来的旧型轿车,询间坐在副驾驶座的我。
“我只会《随风而逝》。只会这首。”
河崎默默地盯着我看,我再次用力地说:“我只会〈随风而逝〉而已唷。”如果我单恋的对象是披头四迷,我会唱的应该是披头四的歌。
或许因为这里是国道旁的小巷,夜晚路上颇为空旷,两侧全是民宅,顶多再加上小酒铺和邮局而已。由于已经入夜,店面都关着。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一个接一个转绿,车子顺畅地前进。只有一次,一辆休旅车硬是从旁边的道路插进来而紧急煞车,除此之外,我们车子完全没停过,反倒像要避免我的决心动摇似地,河崎开车的速度愈来愈快,前方的号志灯光仿佛晕入黑暗的风景里。
“你真的要去抢书店?”因为毫无现实感,我试着说出口。还是一样毫无现实感。
“你只要站在后门就行了?”
“站在后门?”
“嗯,这么一来,店员就不会从后门逃走了。”
“店员逃走的话不是反倒好吗?没人在的话,书要偷多少本都行。”我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河崎没回答。他用力转动方向盘,车子猛地往右驶去。我之前没怎么意识到,从侧面看上去的河崎英姿焕发,同样是男性的我都几乎被迷住了。该说是豪迈吗?他看上去无比坚毅。
“后门的门上有个玻璃小窗,你站在后门那边,从店里就可以看到你的影子。”
“你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店里?”
“那是家小店,店员只有一个打工的,我们去的时间是即将打烊前,应该没有客人。”
“真清楚嘛。”
“调查过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计划了很久。”
“计划?”
“计划作战。”河崎望向远方。
“你应该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吧。”
“三十分钟过后就逃走。”
“要花上三十分钟唷?”
“过了三十分钟,你就逃走。我也会逃走。”
“其实我没带表耶。我忘了带。”我卷起毛衣袖口,把手伸向驾驶座。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河崎也没指示我要带什么,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说连表都没有,还是打道回府比较好。
“这样的话,就是巴布·狄伦了。”河崎思考半晌之后,兴奋地说。
“什么?”
“《随风而逝》大概三分钟长吧?你唱个十遍之后就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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