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边骆驼正嚼动着嘴,边望着我们边吃饲料。可能是大猩猩发出的吵杂怪声传了过来。
“那些家伙之中唯一活下来的就是江尻。”河崎再次开口。我站过去丽子小姐和河崎的中间,不想听漏一字一句。“虽然是被警察逮捕了没错。”
发生车祸事故当时,由于车后座载着狗,江尻被视为“宠物杀害事件”的嫌犯,被在场的警察逮捕了。但因为两名同伴都死了,江尻坚称自己只是共犯当跑腿,还表现出一副深切反省的模样,结果获判缓刑。
“之后你们怎么了?”丽子小姐问道。
“之后?”河崎耸耸肩,“不能怎么样啊,我们非常消沉,混混沌沌了好一阵子,只是这样而已。”
他说江尻消失了,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们?”
“我和河崎。”他回答我,“我们已经把江尻给忘了。”
“骗人。”站在我右侧的丽子小姐像要连我带河崎给一并刺穿似地说:“你们一直在找江尻。想也知道,你们不可能原谅他的。”
河崎笑了。他只是笑,没有否定。“半年前,我在报上看到了江尻。”
“你不会看日文,却订报吗?”丽子小姐问。
“是河崎订的。”
说到报纸,我脑中灵光一闪,是那张贴在书店的剪报。那是反对兴建购物中心的特集报导,刊登了店长和江尻站在一起的照片。是指那个吗?
“看到报纸,我们得知江尻在那家书店工作。”河崎说。
“然后你们便计划复仇?”
“复仇?”我从来没想过竟然会在现实生活中听到这个词汇,“你说的ㄈㄨㄔㄡ,就是‘复仇’那两个字?”
河崎先是轻快地笑了,接着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是河崎。他构思了计划。”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猴山前。
围有栅栏的凹地里,有一座人工假山,大大小小的日本猴在里面四处活动。它们又跑又跳,穿过链桥,或是整理毛皮,猴子们似乎正忙着自己的生活。
“杀害江尻的计划是吧?”丽子小姐说。
“在报上发现江尻之后,河崎想了很多。”
“很多?”丽子小姐问。
“他去观察那家书店,调查江尻值班的时间,然后思考执行方式。”
“他当然是想杀了他吧。”
“一开始是。”河崎回答。
“一开始?”我忍不住反问。
“他打算闯进书店杀了江尻。”那口气就像在说“他打算黄昏的时候去买草莓”。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去抢书店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怀着一种伸手指向一摸就会遭天谴的神明般的心情问道,“你的目的其实是那个?”
“是啊。”河崎满不在乎地承认了,“其实对你很过意不去。那个时候,我不是要抢《广辞苑》,而是要找店员江尻。我打算在客人走光之后袭击书店,杀了江尻。”
“你为什么把他也带去?”丽子小姐瞥了我一眼。她抢先问了我想问的事。
“那家店有后门。”
“后门?”丽子小姐的表情虽然没暗下来,语气却带着狐疑,“那有关系吗?”
“我再也不想要有人从后门逃掉了。”河崎仿佛在述说一桩一辈子都无法补偿的罪,“河崎也是这么说。所以一开始计划,我们就是打算两人行动的。”
“所以你才会邀我?”
“要是我一个人去,让江尻从后门逃走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
“要是被他从后门逃了,等着我们的就是不幸。悲剧总是从后门发生。”在河崎的脑中,两年前琴美小姐过世的事,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个被刨挖开来的伤口吗?他的声音就像在和那段记忆对决似的,强而有力。
我听见猴子们嘶声尖叫,感觉像在嘲笑:“说什么悲剧。”“被养在这种地方的我们,不更是悲剧一桩?”
“可是,你是怎么杀他的?”我终于也说出了这个凶暴的字眼。
“没杀成。”河崎静静地微笑。
我望着他,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因为我觉得他的笑容不是那种“后来没必要杀他了”的柔和,而是带着一种更残酷的满足感。
“其实,本来的预定是一进书店就重击江尻的头,杀了他。”河崎开口。
“空手吗?”丽子小姐不知是否出于下意识摆出拳击手般的战斗姿势,那姿态看上去甚至带着愉悦。但她这冒失的举动让我很不知所措。
“砖块。”河崎说:“预定是拿水泥砖砸他的头,杀死他,再把他搬去掩埋。”
忽地,我想起那个晚上,河崎拎了一个塑胶袋。
“可是,有我跟着,你要怎么……”河崎和我一起抵达书店,逃的时候也是一道。
“顺序啊。”河崎说:“本来就是预定一切照顺序来的。先杀江尻,接着把尸体搬到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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