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头儿的刑警一边从内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本,一边低声快语地自报姓名道:
“我是西荻洼署刑事科股长和栗。”
另一位身穿黑色西服、年龄稍小点的男子默默地低着头。
“怎么,这孩子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们想打听一下今天早晨他去剑术训练场的路上遇到的情况。可以吗?”
这个自称叫和栗的男子用眼光朝屋里暗示了一下。
“噢,那就……请进吧!”
恭太的母亲慌忙将脱在地上的凉鞋、靴子等往角落里靠了靠。
恭太先走进室内的榻榻米上,和栗则在榻榻米的边缘上坐了下来。由于并排坐不开,年轻一点的刑警便站在外面没铺地板的地方,然后背着手关上了门。
和栗把眼梢儿一挑,用他那明亮的眼睛盯着恭太问道:
“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希望你仔细回想一下今天早晨去剑术场的路上,你在芜藏寺附近遇到什么人没有?”
恭太立刻回想起早晨发生的事情。今天一天他就反复想着那件事,时不时冲动得只想讲给别人听,但最终还是把话憋在了自己肚里。
不过,既然被威严的警察问起这件事,也就只好说出来了。
“遇见过。”
恭太一回答,和栗的目光便来了神儿。
“在什么地方遇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男的……在那个坡路上,我差点掉进河里,是他救了我。”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个人是从哪边过来的?”
“我想可能是从芜藏寺里面出来的。”
紧接着展开的两三分钟的话题,就像一股暖流,又重新涌上了恭太的心头。——自己说了声“谢谢”,但是对方只挥了挥手就跑开了。虽说自己对此有点不满,但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当时拼命地抓着矮竹子的自己的双手已经开始麻木了,心想这下可完了。正在这时,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健壮的汉子来。那汉子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自己的左胳膊,接着又拉起了右胳膊。那双强有力的大手,那双盯着恭太给他鼓劲的深邃的眼睛,那张胖乎乎的浅黑色的脸宠,还有夹杂着烟味和西装上的汗臭味的温乎乎的体臭味,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此时,所有这些一幕幕地浮现在恭太眼前。
不过那汉子的手比父亲的手凉多了,不知为什么凉的让人害怕。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脸上流了那么多的汗。
其实恭太也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像他父亲,在他朦胧的记忆中,父亲是个头发卷曲、五官端正、身材稍微矮小些的人。
尽管如此,那个汉子的出现也实在太妙了。当他的手触摸到恭太的那一瞬间,在恭太的意识里,他无疑就是自己的“父亲”。不,也许他的存在比那个只留在记忆中的父亲更真实、更可靠。
恭太本想把这个小故事讲给别人听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强烈地抑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想法,结果到现在还没有说出口来。就连那天早晨回到家里,见到已经为他做好了早饭的母亲时,他也没有开口说这件事。
自恭太的父亲离家出走之后,母亲久藤初江就在新宿的一座楼房里干起了勤杂工。她每天送恭太上学走后才去上班,下班回到家里时一般是下午6点左右,比恭太回家晚一些。而且晚上她还缝制衣服,一直干到12点左右。也许是出于这种原因吧,就连在儿子恭太的眼里,今年才38岁的她,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并且始终显出精疲力竭的样子。在她那开始有点松弛的眼睑内,一双微微发黄的眼睛总是透出慈祥的目光。有时恭太想对母亲说些什么,但一看到母亲那憔悴、忧虑的眼神,就闭口不言了。也许是因为恭太到了这个年龄就逐渐觉得,如果将外面的事情逐一告诉母亲的话,有点难为情了,好像这样做的话很无聊似的。
果然不出所料,初江带著有点儿吃惊而又不满的心情注视了恭太一会儿,然后又将目光移向和栗,问道;
“喂,这与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有。”
被初江一插嘴,和栗看上去有点儿心烦。只见他紧蹙双眉,鼻子上面又多了几道深深的横纹。他又快言快语地解释道:
“因为凶手很可能是在6点半左右逃离现场的,所以我们正在向当时从附近路过的人了解有关的情况。”
恭太突然觉得周围晃了一下。凶手——!刑警好像在追查凶手。因为傍晚时附近的几个初中生谈论过今天早晨在善福寺发生的凶杀案,所以恭太也知道此事。这么说,这位刑警是不是在怀疑那个人就是杀人犯呢?
“那么,就是说你在6点半左右碰见了从芜藏寺院内出来的那个人了?”
和栗转向恭太,很不自然地咧着嘴微笑着。
“叔叔们想听你详细谈一谈有关那个人的情况,怎么样?”
这次他慢慢地抬起胳膊,看样子想把手搭在恭太的肩上,而恭太却挪了一下身子,结果他的手拍空了。
“是个年轻人吧?”
恭太默默地低着头,他感到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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