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宅感觉到警察已开始追踪e己是前天晚上的事儿。那天晚上当他累得精疲力竭地从川崎回到自己家时,留在家里的多惠子的姐姐告诉他和栗警部补又来过了。对于葬礼那天就已来过的这位刑警的再次前来问候,心地善良的久枝只是单纯地表现出了感激之情,可是安宅心里却想到那个冷峻的家伙竟先后两次前来自己的家,肯定是出于什么目的。久枝告诉他和栗回去的时候是追着来送女儿文子的邻居山口太太走的。当昨天早晨山口夫人过来帮他照看文子时,安宅就若无其事地试着打听了一下和栗追赶她的情况。果然,山口太太告诉他:当时和栗在大道上曾奇怪地把她叫住,纠缠不休地向她打听过多惠子出院时的情景。
和栗是不是已经洞察到了“安宅多惠子”的两口棺材的大体真相呢?
从昨天下午开始,安宅就老是不在家。当他从外面往公司里打电话,从性格懦弱又老实的年轻雇员(木通)口的话中确信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后他才敢回家的。
昨夜他考虑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今天早晨用车把文子送到住在千叶市的久枝家里,暂且让她给照料一下。文子还在惦念着上学的事,然而,如果事态真发展到最后时刻,那也只好把文子托付给久枝了。
安宅11点之前回到了东京,在田无碰见了以前就有过业务关系的购地业者,商谈完后就返回到青梅街上,在车伏见一带吃了午饭。他并未感到饥饿,不过,早上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就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休息了一下,就着果汁扒着吃下了一碗咖喱饭。由于吃了点东西,他感到不怎么累了,就往公司里拨了个电话。
一接通电话,他马上警觉到有警察在那里,因为(木通)口一听到安宅的声音,喊了声“啊,经理……”就不吭声了,紧接着便听到(木通)口背后传来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安宅条件反射地放下了红色的电话机话筒。他直感到刑警终于找上门来了,也许已经签发了逮捕证。
他从餐馆里出来后就逃离了青梅街,把车停在了住宅街上有墙挡着的一片空地上。他心想:警察可能知道自己驾驶着这辆凯迪拉克外出的吧。如果警察觉察出自己在逃跑的话,肯定会盯上这辆车,因此,必须把这辆车抛掉。
他在这条洒满秋天温暖的阳光、静寂的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开始绝望了,心中就像吞下了沉重冰凉的铅块儿一样。同时,由于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刚才又吃得饱饱的,在暖洋洋的阳光的照射下,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他走起路来,有时踉踉跄跄,可他并不打算强打起精神挺直身子。这时他真想就卧倒在路旁看上去柔软的草丛中,抛开一切烦恼,美美地睡上一觉。所以当他来到富士见池旁边时,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从那里走了过去。没想到,当他正在返回住宅街时,却意外地碰到了久藤恭太。选了又选,偏偏在这个时候奇怪地与这个难以忘怀的少年重逢了,且还能一起去散步……这大概是天助自己吧,让自己把这个孩子当作逃跑时的人质用……
“叔叔!”
突然像从远处传来恭太的喊叫声。虽然安宅精神很紧张,但他还是把上身靠在电车车门上,叉开双脚设法支撑住身体,恭太有点儿担心地注视着他。
“叔叔……你真的跟凶手没关系吧?”
与刚才正面质问时的情况不同,只见少年稍微皱起眉头,鼻梁上也现出了几道皱纹。这表情和说话时的语气好像充满着不带任何怜惜之情的亲切感。
也许是由于这个孩子看到了安宅疲惫不堪的样子才这么问的吧。
安宅意识到刚才孩子问他是不是有警察追他时,他并没有做出直截了当的回答。于是,他这次也只是轻轻地摆了一下头,回答道:“啊……”
“既然这样就应该早点去警察那里才是啊,警察可是在到处搜查您呀。”
“唉……”
是的,应该更早一些——哪怕当浩司在富士见池杀害这个少年未遂之后就马上自首的话……不,当初拟定计划准备通过不正当的担保手段让畑山欣造给融资3000万日元时,自己曾多次想打消这个念头。但是一是出于筹款困难,再加上有浩司给作后盾,就糊里糊涂地迈出了第一步。贷下款之后,一系列无法挽回的行动就开始了,以至于到现在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会一次次地犯下这类弥天大罪。的确,人一旦开始走上犯罪道路,就像被卷入了一个加速运转的轨道,只能一个劲儿地坠落下去。
“已经别无选择了。”
安宅禁不住嘴里念叨着。可是紧接着,这句话的无力和痛楚就像苦计一样洒在他的心口上:电车驶入高回马场站的站台,停了下来。门开了,下车前,恭太回头看了安宅一眼。
“那么,幸亏我没将叔叔的情况告诉给警察。”
“嗯……”
“既然这样,今后我也不说出去。”
安宅把手放在孩子的肩上。
“别提这事了。咱们现在到哪儿去呢?你想去哪儿?”
安宅想到自己好像是在讨好对方似地,语气有点不自然。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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