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似乎红了一下,轻声说:“一个家庭。”
我跟斯琴对视了一下,估计她跟我一样,也觉得挺意外的。
画面里的女人害羞似的,咳了几下,这才接着说:“六儿,你别担心结婚要的开支,更不用太过要男子汉的面子。你知道,我比你早出来那么多年,已经有了一些积蓄。嘻嘻,房子我已经买了,你看我身后,这里就是;车子也有了,你嫌它太女人气,那等结婚后如果还有宽余,我们就换辆大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傍富婆吗?
女人在身后摸摸索索的,突然好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存折。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开口道:“六儿你看,上个月的时候,我去办了这张存折,在里面存了一点钱,不多,三十万,就当是我们筹办结婚的小小基金……”
“她果然是黄淑芬啊!”直到这里,我才确定了她的身份,然后小声地问斯琴:“怎么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直觉”,她不屑地说,“别吵。”
幕布上的黄淑芬继续道:“……藏在那个月饼盒里。我真希望你能在恋爱纪念日之前,看到这张碟。嘻嘻,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是想你在那一天的时候,能买一个钻戒向我求婚。无论价格高低,就从我们的小小基金里预支吧。”
她向镜头亮出了手背,展示她空荡荡的手指道:“我听说,钻戒这东西,是女人唯一不能买给自己的首饰。嘻嘻,希望那一天,你能完成我的愿望。六儿,我爱你。”
深更半夜的,在这苍白的幕布上,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向我生死未卜的朋友,说出那三个字——这个画面,诡异无比。
淑芬再次向镜头伸手,这一次,我没有再被吓到。她的手伸到半路,却又缩了回去,然后笑着说:“嘻嘻,忘了告诉你,存折密码是六、六、六、五、二、零哦。”
说完这句话,黄淑芬就把DV关掉了,幕布上一片漆黑。我发了一会儿愣,这才把DVD机里的碟退了出来。仔细看看,这张碟没有印刷任何图样,跟普通DVD有明显的不同。
斯琴盯着我手里的碟片,我猜,她的想法也跟我一样。看起来,别说是在恋爱纪念日之前,从2007年到现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这张碟都尘封在黑乎乎的盒子里,从来没被人动过。
如果说,我说如果,老六只要打开了这个盒子,然后会从碟身上看出些端倪,然后就会播出来一看究竟,然后就会——知道那个该死的存折密码。
这样的话,老六就不用去找什么现代灵媒,不会招惹已经安息的前任,不用带着现任落荒而逃,更重要的是,不会把我跟斯琴拖进这倒霉透顶的事件里。或许发了这笔横财,他还会请我吃个小饭,唱个小K,去趟小东莞什么的。
所以,从老六的悲惨经历可以看出,以后没什么事,千万不要冒充狗屎文艺青年,否则的话,真他娘害人害己。
我想着想着,突然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手上一用力,啪啦!碟片被我掰成了两半。
这日不死的老六,害得我这么惨,多两天让我找到你,下场当如此碟!
斯琴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逞什么能啊你?”
我回答她的,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夜,已经那么深。
她被我传染了,也打个哈欠道:“好了,老娘也困了,睡觉去。”
我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卧室走去。肩膀却被人用力一抓,身后传来不容分辩的声音:“你睡客厅!”
看着她关上卧室门,我委屈地蜷缩进沙发里。夜幕和眼皮一起下坠,将睡未睡的时候,一团暖暖的东西钻进我怀里。可怜的肥猫,你也给那婆娘抛弃了。
来吧,我们一起睡。
这一天的经历太多,所以晚上连梦也没有一个,睡得像巧克力一样,又黑又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然后我才发现,肥猫不见了,身上却多了一条毛毯。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一时间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竟然多了个田螺姑娘。
我揉着眼睛走到厨房门口,里面那个系着围裙,与平底锅做着不懈斗争的女人,当然就是斯琴了。
她呵斥道:“看什么看!”
我没有说话,只是倚在门框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其实,我很想告诉她——蛋,不是这样煎的。
早餐如我预料的那样难吃,不过该怎么说呢,有个女人为我做早饭,我们一起慢慢地吃,餐桌上有阳光跟报纸,餐桌下还趴着一只小狗。这是我一直想要过的生活,只可惜,吃完这一顿,我们便要离开了。
我洗了最后一次的碗,关了水电煤气,然后再检查一遍。最后,我们带着各自简单的行李,斯琴牵着狗,而我随手牵上了门,再细细锁好。
但愿两三天之后,我们可以活着回来,完好无缺的。
在晴朗的一天出发,总是让人心情大好。特别是,开着一辆顺手的车,旁边坐一个顺眼的美女,她怀里还抱一只顺贴的狗。
没上高速之前,她那边的车窗一直是打开的,肥猫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耳朵跟卷毛随风舞动,一派得意洋洋的样子。车流缓慢的时候,旁边人行道上投来各种目光,回头率比一辆保时捷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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