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大人知道,本县只有小的这么一个仵作,吴大人出事的时候,他们曾叫小的去验看尸身。”
“哦?”知府向前挪了挪身子,道,“可有什么疑点?”
“吴大人是被刀伤而死,这没有问题。但是……小的发现,吴大人口中,有砒/霜的痕迹。”
“砒/霜?吴知县死于中毒?”知府眼睛一亮。
“不,吴大人并未毒发,仍然是死于刀伤。”
“这就奇了,既有如此重大的疑点,公文之中为何不报?”
仵作嗫嚅道:“小的……小的不敢说。”
知府沉声道:“说!”
“主簿刘大人不许小的声张,公文都是刘大人的手笔,小的不知情。”
“那你怎么肯定本官不知?”知府皱了皱眉。
仵作磕了个头,道:“小的斗胆,小的是猜的。”
“哦?”知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可是可以猜的?”
“小的该死,不该揣测大人的心思。”
“你是如何猜的?”
仵作道:“小的回刘大人的时候,只说吴大人口中有砒/霜,并未提及吴大人的死因,刘大人惊慌之下也未细问。大人到本县,已经是第二日了,若大人知晓,自当首先追问此事。死因不定,自然无从确定凶手。而大人一到本县,就下令抓捕凶手,却并未有人向小的询问吴大人的死因。是以小的斗胆猜测,大人定是不知。”
知府哑然失笑,道:“你倒是机灵得很。好了,本官知道了,此事不要与外人言讲,结案以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多谢大人。”
仵作走了。
师爷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才道:“大人是否觉得刘主簿可疑?”
“怎么讲?”
“本地人氏,稳坐一县主簿十余年,自己的顶头上司曾为本县父母官,为何竟全然不知?”
知府点头:“昨日我便觉得奇怪,你这么一说,确实十分可疑。”
“莫非……刘主簿与吴知县的死有关?”
知府沉吟不语。
第5章 第五章 莲香
总算这一天熬过去了。
暮色沉沉,刘主簿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出县衙,回到自己的住处。
长年在衙门里差使,为了方便点卯,刘主簿在县衙旁边赁了个院子,不远不近,只隔着半条街。
一推门,屋子里坐着个俏丫头,正对着火盆取暖。
“莲香,你来这里作甚?”刘主簿不悦道。
莲香袅袅婷婷迎上来,一只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吃吃笑道:“人家想你了嘛。”
刘主簿却没什么兴致,冷冷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出来浪,不在跟前伺候你家夫人,仔细找你。”
莲香笑道:“怎么,没了我们老爷,就不待见人家了?都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问我。”
刘主簿觉得脑仁都疼,只想立马倒去床上睡个天昏地暗,手指头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道:“我的姑奶奶,小的哪儿敢啊。这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你让我睡会儿。”
莲香正色道:“不跟你混闹——那些好事,都抹平了?我怎么听说,县里可正在查账本呢。”
“你确定?”刘主簿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我还能诳你不成?前面那么大动静,就只瞒你一个。”
刘主簿讶道:“怎么好端端的来这一出,不应该啊。”
“好好想想罢,还有什么疏漏。”
刘主簿知道自己那点手脚经不起细查,大冷的天,凭空出了一头冷汗。
“笃笃笃……”正自絮絮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天寒地冻,入夜寂静异常,声音虽轻,二人却都吓了一跳。
“是谁?”莲香悄悄问道。
“不知道,我去看看。”
白晃晃雪地,比寻常夜晚要亮些。
刘主簿走出来,隔着大门,问是谁。
门外无人回答。
开门看时,空荡荡街巷,并无半个人影。
关上门,刘主簿肚子里暗骂——也不知是谁的恶作剧。
甫一转身,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墙头飞过,扑通一声落在当院,滚了几滚。
刘主簿猛地回身拉开门扇,左右看了半晌,依然无人。
上了门闩,走过去看那物什,滚圆的,沉甸甸,是个脏兮兮的破布包袱,硬邦邦不知装着什么。
“点个亮儿出来。”刘主簿冲屋里道。
不多时,莲香笼着一盏油灯,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刘主簿四下里看了看,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便低头解开了包袱。
莲香惊叫一声,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滚烫的灯油撒了满手。
灯光一黯,火焰又腾起来,比方才更加明亮。
荧荧灯火下,破布揭开,露出一团黑漆漆的头发来。
刘主簿手一抖,破布滑落。
发髻,血肉,浑圆的一颗。
刘主簿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一颗人头,像被烫到似的,慌张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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