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将一包稀烂的骨肉丢在他的面前。
刘主簿吓得面无人色，往后缩了缩身子，向上叩首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大人饶命。”
知府一拍桌子，喝道：“此物是你亲手丢弃，后院之中尚有血迹，你敢说不知？”
刘主簿伏地大哭道：“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大人，天上飞来一颗人头，小的是吓破了胆子……”
“当本官可欺不成？”
“大人！”莲香突然开口道，“请听婢子一言。”
众人齐刷刷看着她，神色古怪。
“你想说什么？”
莲香直挺挺跪在地下，仰面道：“这个包袱，婢子当时也在场，确是被人丢进刘家院中无疑。婢子在后堂侍候，听人言说大人过问账簿，慌忙赶去刘家报信，恰好遇见。刘峰本就惊慌不已，情知无法脱罪，又看见这颗人头，不知何人所为，故此才逃走。”
知府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道：“既然不曾杀人，为何毁尸？”
“大人明鉴，本县已然出了两条人命，这个时候，刘峰又逃走，若被发觉后院有一颗死人头，只怕都会以为我们是凶手。”
“哦？这么说刘峰确实冤枉了？”
莲香向前膝行数步，叩首道：“我二人本是两情相悦，婢子甘愿随他逃走，并非拐带。婢子背主私通外人，是打是罚任凭大人处置，绝不敢喊冤。刘峰做下诸多恶事，自有国法。但杀人之事，确不是刘峰所为，更与婢子无干。至于我家大人的死因，婢子也不甚清楚，后宅之事刘峰更难知晓。大人只问翠儿便知。”
知府抬了抬眼皮，问道：“翠儿是何人？”
“我家二夫人，闺名翠儿，此刻正在后堂。”
知府皱眉道：“仅凭你一句话，就要我审问知县家眷？”
“婢子亲眼所见，翠儿藏着一包砒/霜。
“你如何得见？”
“我家大人死后，翠儿一直惊恐不已，夜夜噩梦。婢子每日都在房中伺候，原以为她只是受了惊吓，时时解劝。不料昨日打扫屋子，在翠儿妆奁之中，发现此物。事设主母，婢子不敢多想，更不敢多问多说半个字。既然大人问起，不敢隐瞒。”
“胡说，吴知县明明是被刀伤而死。”
“婢子就只知道这些，望大人明察。”
知府沉默了片刻，道：“刘峰，这女子所说的，可是实情？”
刘主簿连声称是。
知府挥挥手，令衙役将二人带下去收监。
一时众人皆去。
“大人觉得，莲香的话不可信？”师爷问道。
知府沉吟道：“疑点重重。死者口中有砒/霜，一个小小奴婢如何得知？”
“大人忘了，验尸的结果，刘主簿是知道的。”
知府哑然失笑：“我倒糊涂了。只是……这位夫人，虽说无有诰命在身，毕竟是正牌的妾室，又是苦主，仅凭一个逃奴的话，就拘来审问，着实有些为难。”
“不如，暗中搜一搜看？”
知府摇头道：“此间并无可靠的人手。刘峰是因为太贪，底下都得罪干净，又涉及上官命案，墙倒众人推罢了。”
正说着话，堂后突然有人高叫道：“不好了大人！”
只见一个老者，仆从打扮，急匆匆闯入，伏地禀道：“大人快去看看吧，我家夫人悬梁自尽了！”
知府一愣，急问道：“人还好么？”也不等老仆回答，匆匆往后宅而去。
一片哭声。
本就已是灵幡招展，披麻戴孝的光景，此时女主人又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更是凄惨。
知府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如夫人，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些，二十余岁的模样，细细眉眼，居丧期间不施脂粉，虽然面上全无血色，却也看得出是个美人。
问了才知道，幸而发觉得早，解下来还有口气在，想来性命无虞，只是一时昏迷。
众人七手八脚围在旁边，掐人中，高声唤着。不多时，翠儿果然苏醒过来，只是十分虚弱，张了张嘴，一语皆无。
郎中赶来诊了脉，也说无妨，大约伤了嗓子，一时无法说话。
知府无奈，嘱咐众人好生看着，悻悻而去。
趁着众人忙乱，师爷悄悄提了莲香出来，果然在翠儿房中，搜出小小的一包砒/霜。
就这么的，大半日又闹了过去。翠儿既不能说话，只能按下性子等着。
知府心中烦躁，独自负手在庭中来回转着圈儿。天色阴沉，又要下雪的意思。没了主簿约束，衙役也十分的懈怠，堂前堂后不见几个人在，静悄悄的。
“你，是徐大人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知府回头，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童，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滴溜溜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哪家的孩子？”知府蹲下身，微笑着问。
那孩子不回答，自顾道：“有件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喏……”小童将一个小纸包往他手里一塞，飞也似的跑了。
“站住！”知府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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