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满肚子委屈不平这一刻全都凝固住了,她还算了解眼前这位师傅,知道对方虽然脾气急躁些,但为人向来耿直本分,不惜的为了和她争个对错就胡说八道。可她自己也明明没有说谎话,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同在山上的两人一个被雷追,另一个却完全感听不到,难道那雷真是专为她来的么?
争吵最终不了了之,怏怏回到药铺里,大师傅也没向东家告状,方氏更是心不在焉,掌柜的问了几次话她都答非所问,人家以为是累的,就放她早早回去休息了。
到了家闷闷不乐的样子又引来儿子的关注,方氏有心说说,却是一眼望进了儿子天真无邪的眼神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之后,她过得越加小心,可惜人祸可避,天灾难防,即便再注意,该来的依旧会来。此后到方氏儿子长大成年,她大大小小总共受过二十几次闪雷追击,各种奇特现象已然见怪不怪,幸而没有一次真要了她的命,不过就总在她周身附近发作,甚至有次还劈开了一树桩,前一秒她还坐在上面,后就让雷击裂成两瓣,方氏惊异的发现,这树墩竟然是空心的,内里盘踞着一条腕子粗细的黑蛇,那蛇头冒出缕缕青烟,恐是已魂飞魄散了。
方氏儿子十八岁那年,新乡镇来了个衣着褴褛的老和尚,在镇中随意晃悠几天后,自行住在了一处早已荒废的破庙中,不仅将庙宇打扫干净,还坚持每日早钟晚课。镇里人见他虔诚,便自发供他伙食,往日清冷的寺庙渐又恢复了些生机。
过了阵子,镇里开始谣传庙里的老和尚能掐会算,可辨人生死命数,还说有几户本有劫难的人家都让他帮助化解了,一时引得神仙的传言满天飞,不多日就飞到了方氏儿子的耳朵里。
其实这许多年,方氏儿子早已知晓母亲心里的结症是什么,是怕雷,非常非常怕,却又容不得别人深问。可记不得多少次,他半夜总听见母亲在屋里嚷嚷,用很凄凉的口气嚷着救救你别劈我,不要劈我。待他跑过去一瞧,原来就是在说梦话。
儿子听到传言的当晚就找个机会去了庙里,见到老和尚不由分说就跪了下来,求对方能帮帮母亲,让她不再受雷声和噩梦的困扰,可以安然的生活。
老和尚看他孝心重,便要了母亲的生辰八字,默默掐算之后愣了好一会儿,说带我去见见你母亲吧,儿子连忙摆手拒绝,同老和尚说来庙里求助这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她生平最反感的就是遇事求神拜佛过于迷信的人,若知道自己儿子也如此,还不得怎么骂呢。
老和尚也没争辩,直笑了笑说那就偷偷看一眼,不让她发现不就得了。毕竟是有求于人,这位孝顺儿子也不好再拂了对方的意思,只得领着和尚回家,让其藏在自己屋里,而他找个理由把母亲骗到房门前,那上面有盏灯,和尚大可隐在窗后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到母亲的面容。
一切实施的很顺利,只没算到方氏实在太过唠叨,一件家常小事反反复复重复了许多遍,儿子平时不爱顶嘴,如今明知老和尚躲在暗处听看,深觉面上挂不住,就忍不住回了嘴,这下导致母亲更是变本加厉的絮叨,两方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说了半个来钟头。
等再进屋,儿子已然到处都找不到老和尚了,甚至连柜子和床底下都查看了一番还是没有,窗户也都关得好好的,况且真要跳窗外面也能看见,屋里又没后窗户,怎么就平白无故消失了呢。
因怕母亲发现端倪,他也一直没敢开灯,这会儿屋内只有自外面映衬进来的朦胧光线,昏黄昏黄的颜色有点恐怖,儿子越琢磨越怕,但还是强撑着说服自己出了门,他必须得回寺庙去看看。
到了庙门口,他半天都没敢进去,黑洞洞的两扇漆红大门,在深夜里看来总觉像一张血盆大口,唯恐入了门就再也休想出来了。犹豫的当口,两扇血唇突然张开,吓得他踉跄向后退了数步,即将跌倒的一刻让人给揪住了,身披袈裟的老和尚看着他笑眯眯的说,施主,老衲等你很久了。
儿子与老和尚在庙内聊了许久,清晨十分,才踏着露水回家,到家后补了个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母亲过来叫了四五次才爬起来,中午吃完饭他又跑了出去,直到傍晚才回来,一整天不言不语神秘兮兮的。
方氏忍着没发火,可这么过了有四五天,终于还是爆发了,儿子还是不说话任由她骂,等她骂累了停下来才闷闷的回了屋,片刻后拎着个大大的箱子出来了。
方氏以为儿子要离家出走,哇的一声就开始哭,可儿子没理她,只自顾自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一件的女式衣服,都是全新的,且是上好的布料剪裁的,方氏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嘴巴惊得都合不拢了,她问儿子是不是去偷盗了,儿子笑说哪有那么好偷的,还都合衬母亲的身材,这明明就是给您做的。
方氏不依不饶的刨根问底,她儿子才交代自己偷着跟人做买卖赚了钱的事,并流着泪说一定好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令她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好日子。
方氏虽心存怀疑,不过还是顺着儿子的意思辞工在家享清福,每天儿子都要求她穿新衣服,有时要出门一天还要换两件,穿过一次的衣服绝不让再穿第二次。
吃东西也如此,什么好的新鲜的都舍得买给她,方氏简朴惯了,看儿子这么作实在受不了,就生气逆着他意思反抗了几回,没想儿子跟换了个人一样大发雷霆,折腾起来还抽自己大嘴巴痛哭不止,方氏害怕了,只能又继续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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