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妻子的说法,我马上有几年前确实去过那里的记忆,但是——
“那时是坐巴士去的吧?”
“好像是吧!好像不是搭电车去的。”
“不是搭电车去的——我是这么记得的。”
“算了,坐什么车去的不重要,但是……那条路线呀!因为泡沫经济之后,徒原的新城市开发计划受到重挫,利用这条路线的观光客也不见成长,所以现在正面临存废的危机。”
“噢。”
“因为是严重亏损的路线,所以电车公司的总公司已经在讨论废线的问题了。可是,因为沿线居民强烈反对废线,所以电车公司不敢贸然……你真的不知道如吕塚线的事吗?”
“啊,嗯。”
“你住在这里的时间比我久,竟然……真不敢相信。”
“嗯,我真的不知道。”
我住在这个城市相当久了,但是搬到现在住的这间房子,才一年的事。
我原本就出生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区,读中学以前一直住在市中心,后来才跟着父母亲搬到别的城市,可是读大学的时候,我又独自回到这个城市,并且在这个城市读研究所的时候,认识了妻子,和她结婚……说起来我的户籍一直都在这个城市,虽然有一段时间搬离这里,也没有把户籍迁出去过。妻子生长的地方是别的县市,不过,大学时代搬来这里以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所以她说我住在这里的时间比她久,一点也没有错。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很奇怪。
如内人所说,在这个城市已经住很久的我,竟然不知道有什么电车的路线通过这个城市,难怪她要说“真不敢相信”了。以常识的观点来思考的话,我确实不应该不知道——不是吗?
不是不知道,而是忘记吧!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一般的事情可以忘记,这种与地域关系密切的交通工具存在与否,是会轻易忘记的事情吗?——不会吧!
“年轻型失智症”这个病名掠过我的脑袋,我的心情突然忧郁了起来。
或许再去医院做做脑部的检查比较好吧!这个想法很自然地浮上来。
3
第一次看到有人拿着照相机聚集在如吕塚线电车的沿线轨道上,是七月上旬的某一天黄昏时刻,那天是星期六。
啊哈!那时我马上就想到——
今天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列车要经过,所以聚集了那么多人。是新型车厢加入营运吗?还是老式的车厢要做告别的最后行驶呢?或许是要纪念这条电车路线开通数十周年,要做列车厢的展示?
总之,应该是这一类的活动吧!会为了观看这种活动,还特地来拍摄照片的人,一定都是铁道迷。
回到家里后,我告诉妻子这件事。
“因为行驶如吕塚线的车厢是比较特别的,而深泥丘对面的那个地方,好像正好是拍摄照片的好地点。”听了我的话后,妻子只是淡淡的回应。
“对内行人来说,如吕塚线的车厢好像很有名。”
“你说的内行人,是指铁道迷吗?”
“对,就是铁道迷。”
“那你怎么知道呢?”
结果妻子却“咦”了一声,抬头对我说:
“你不知道,我弟弟就是个铁道迷。不过,他不是摄影派的,他是搭乘派的。”
“搭乘”当然就是“搭乘电车”的意思,相对于“摄影派”,用搭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铁道热爱的人,就叫作“搭乘派”的吧!
曾经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的铁道迷,没想到小舅子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以前也是一个喜欢火车与铁道的男孩子。我记得小时候每次搭乘火车,总喜欢跑到最前面的车厢,偷看驾驶厢内的情形,还百般央求父母带我去蒸汽火车博物馆之类的地方参观。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车厢在行驶,吸引了那么多的爱好者去观看。
我忽然想到自己喜欢铁道的时间很短暂,那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现在的我可以说对铁道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所以尽管在相同的地方,看到那么多次那个情景,却都只是路过而已,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去参与。
4
前天——星期四的下午,我去深泥丘医院做定期检查。
做了简单的问诊,然后进行了抽血和验尿后,我又和石仓医生谈了一会儿话。我说我很担心自己是否得了年轻型失智症,医生一边以指尖轻轻抚摸左眼上的茶绿色眼罩,一边回答我:
“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那就照一下MR吧!”
春天住院检查的那个时候,已经做过脑部的检查了,那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那么容易忘记事情吗?不过,人一旦年过四十,多多少少都会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医生。”
于是,我说出和如吕塚线有关的记忆之事。
医生一边听,一边“唔唔唔”地点头,然后说:“因为疏忽而没有注意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吧?毕竟那是一条不赚钱的路线。”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绫辻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