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关得响亮。
距离车站五百米的路,陆凌天回头三次。
直到车站前,陆凌天蹲下,系上原本就没绑好的鞋带,才悄悄确认陆毅并没有无聊到来跟踪自己。街边的店员阿姨招呼他进去买双靠谱的鞋。
他悠然起身,对阿姨礼貌地笑笑,随后向仅在两天前他才熟悉的方向走去。
四个多小时后,店员阿姨正捧着盒饭填肚子时,瞧见那礼貌的小孩再次路过自己的店门,他的鸭舌帽在手上转着。比起中午,他的头发有点乱。
店员继续埋头吃她的晚饭。
陆凌天顶着鸡窝——他亲手弄乱,以向陆毅展示一场激烈的球赛。
半个月没有碰到游戏的痛苦在下午使游戏变得更加刺激,水獭称赞陆少的手还没生。
他脚上迈着步子,心里愉快地做着算数。
小陆参加了一场羽毛球赛,已知来回公交车费每次2元;场地费每小时20元,共比赛了4小时,费用由4人均摊,请问小陆共花了多少钱?
陆凌天捏着找开的八十元,准备交给陆毅。
而实际上,给他找开一百的人正是某家网吧的黑心老板,陆凌天实际上只用了十二块钱。他对八块钱的缺口没多大兴趣,但他必须私藏。
陆毅拿着八十,看了眼拿着帽子扇风的陆凌天,笑着说:“挺能打啊,四小时。”
“小意思。”陆凌天也笑笑。
“你同学挺大方啊。”
仅仅半秒,陆凌天一瞬而逝的迟疑被自信的神情掩盖:“是啊,一人一瓶脉动。”
那半秒内,陆凌天在毫无联系,杂乱无章的四小时中,找到了陆毅这句不起眼的话中暗藏的杀机。陆凌天在半秒内重新度过那不存在的打着羽毛球的四小时,最终挑出那根不合理的尖刺。
陆凌天打起游戏可以一天不喝水,但四小时的羽毛球,没有可能。
陆毅确认了打球的时间之后迅速算出了应有的消费,对他来说,百联的场地价在人数均摊后的费用以及车费都是已知量,只有时间上需要确定,以免给陆凌天抵赖、玩变数的机会。
陆毅望着陆凌天自信的神情,只是摇摇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打羽毛球啊,还能有什么?”陆凌天尽量使自己显得自然,心里却拼命检查到底还有哪里出了问题。
没有了,不可能再有了,陆毅在虚张声势!
“你知道吗,你这件衣服。”陆毅指指陆凌天那件黑T恤,陆凌天低头看了看。
“出了很多汗的话,会有很明显的盐渍。”
陆凌天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与去时别无二致的干净黑T恤,没有半点显眼的白色的盐渍。
他输了。陆毅太清楚他即使衣服被汗水洗了一轮,也绝不会脱掉上衣打球。在学校、小区尚不会如此,更不用说在百联。
陆毅清清嗓子,准备宣布新一轮的制裁。
“当时妈妈和你离婚,就是因为你沉迷游戏吧。”陆凌天突然收起所有的表情与迷茫,冷冷地看着陆毅,仿佛此刻两个陌人一站一坐。
陆毅打量了一下陆凌天,没有半点表示。
“我让陆凌云问了,妈妈一开始不肯说,但可能是觉得陆凌云大了,瞒下去不好。所以,我也知道了。”
“然后,”陆凌云看陆毅仍在沉默,便打出了反击的第二张牌,也是最重要的一张,“你太自信了,你觉得我永远站在挨打的一边,如果你足够谨慎,你应该删掉支付宝里的那点记录。”
“那点网鱼网咖的支付记录。”
书房的木桌上,摊开着尚未结尾的日记,机械印刷的规则横线间排列着不成熟的字。
我告诉爸爸,他用任务计划打开爵士乐的行为是如何不符合他对电脑的认识,他设下的密码又正是妈妈的生日,1993827,是如何引起我的好奇。
支付宝的支付记录给了我答案,再用各种名目借来手机的短暂时间里,我搜索了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应用,然后我赌赢了。
赌赢的关键就是爸爸和妈妈离婚的原因,一开始,我只是为了作为密码的生日好奇,就让陆凌天去问问,得知的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随后让我联想到现在的爸爸,我大胆猜他现在仍会习惯性地去玩游戏。而他如果要玩,就只有两个地方,单位或网吧。
于是我有了和他谈判的资本。
爸爸向我道了歉,说自己没能以身作则,却对我作出这种要求,还说明天就把电脑装回来。
但接下来的事让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
我本来觉得自己赢了,但他后面对我说的却让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说他老了,没有更多指望了,就用游戏打发时间。而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可能。
我对这种话没有耐性,他也没接着说这个,而是话题一变说起了以前的事。
他说起他年轻时有的那些愿望和理想,说起他在大学组乐队的时光,说到与妈妈如何因为音乐认识,说到乐队解散时的落寞。
他又说起妈妈对他那些理想的支持,他写文章投稿的夜晚,他与别人合伙开公司的经历。
然而,实现梦想这件事最终成了梦想。
零八年,他在一无所成中,抱着最后的天真把钱投进了股市,他说他当时穷途末路,无比想实现财务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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