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是曹师侄啊! ”老人点点头,茫然问道:“曹师侄,你看到我的线没有?我的线不见了,你看到没有啊……”“没有。“罗谙空很是无奈。
“啊?在哪里见到的?”“我没有见到!”罗谙空不得不大喊了一声,这才叹息着说,“这是敝门的长老欧阳高轮,也是师母的堂叔。他老人家今年七十八了,本来身子骨还利索,只是前些年一场大病,虽然病好了,脑子却出了问题,现在连人都认不出了。”说着高声叫道:“傻全!傻全”
屋门打开,一个圆脸的青衣小童慢腾腾地走了出来,木然地站在那里,望着罗谙空。罗谙空顿足斥骂:“你这孩子,怎地不看好师叔祖?让他老人家到处跑,若是出了乱子,有个好歹的,可仔细你的皮!”
那傻全愣愣站了一会儿,看了看欧阳长老,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过去,扶着老人往屋里走。两个人虽然身高迥异,但步伐却出奇协调,走在一起,竟给人一种同体连肢的奇异感。
“小心点儿!别把师叔祖摔着了!”罗谙空大声叮嘱。
白色的门户,半掩着屋内深浓的黑暗。这一老一少向门内走去时,那黑暗便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将他们缓缓吞没了。
直到两人消失在黑暗中,云寄桑耳畔兀自回响着那苍老的声音:“线呢……我的线呢?”
“那是我的师弟令狐天工,江湖人称神手天狐,他为人有些古怪,两位别介意。”罗谙空的神色有些复染,随即又绽开笑脸,“来,让在下为二位引路……”明欢早就盯上那头大木牛了,见状忙道:“喜福,明欢要骑大牛!”云寄桑望向罗谙空:“罗兄,不知……”
“好说好说!”罗请空将明欢抱到牛背上,扳过牛舌,又在牛背上一拍,那牛便驮着明欢慢吞吞地向前走去。这木牛足下有滑轮,步履甚是轻快,只是走不多远,便需推上一下,饶是如此,也堪称绝妙了。
云寄桑叹道广果然巧夺天工,想来诸葛武侯当年的木牛流马也不过如此。“罗谙空眼中闪过自得之色,口中却道:”不过雕虫小技,罗某如何敢与诸葛武侯相提并论?不过是前人种树,我这后人得了些余荫罢了。“一边引着三人向前走去。
不愧是千年之门,眼前的楼宇依旧是汉家气象,盛唐风度。镂空的宫顶,富丽的回廊,高昂的凤凰台,遍地赤金银箔,处处宝珠晶莹。而让云寄桑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地上的甬道。清一色的白色细墁云纹甬道,如同条条素缎,将这朱宫贝阙勾连成一幅艳丽的图画。
罗谙空见云寄桑看得入神,微微一笑,用足尖点了点脚下甬道:“这甬道足以本山特产的青土烧成砖坯,再经垫层、抄平、冲趟、浇浆、墁水等十余道工序,最后再用生桐油浸泡多日,才算大功告成。这路铺成后,称得上光如镜,洁如玉,敲之锵锵然有金玉之音……”“果然是大手笔……”云寄桑淡淡道。
【 诡饮 】
庭间多树,有竹、柳、枫、松、黄杨和梧桐。只是没到吐绿之时,目之所及,处处是沉沉的苍灰。偶尔也会看到粗大的树墩扎在地上,寥落展示着年轮。云寄桑知道,这些树并非只为观赏,更是为了积储木材。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谈些江湖逸事。罗谙空极为健谈,滔滔不绝,妙语横生,显然是待人接物的老手。可云寄桑始终觉得他待人亲热有余,真诚不足。对于云、卓二人,他的恭维话甚多,却很少理睬明欢。这样一个功利之辈,难怪师姐会疏远他。想到这里,云寄桑不由微微摇头。
“云兄,可是觉得这园子有何不妥之处么?”似乎察赍到了他的不快,罗谙空试探着问。
“贵门这庭院布局华贵典雅……”云寄桑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一边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只是这庭院虽然设计精巧,风格却并不统一,廊榭亭台之间,总有些各自为政的味道。”罗谙空一脸诧异:“想不到云兄居然还通晓庭园之道。不错,我傀儡门的规矩,凡是门下弟子,都各自拥有一座庭院。其间如何布局筹划,都是各人亲力亲为,连园中的一草一木,也是亲手所栽。这样一来,这些庭园虽彼此相连,却难免有些格格不入了。”“这又是什么缘故?这园子修成个什么样子,还要用来考评不成? ”卓安婕笑问。
“这个……”罗谙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是来看园子的。”卓安婕挥了下手,继续向前。
罗谙空尴尬地笑了笑,引着他们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罗谙空的宅邸在俑山的东北端。悬山式的三间瓦房,左右廊各一间厢房。门前有柳,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池,里面养了几尾金鱼,不时地游上来,悠闲地吐着水泡。
一张紫憧小案上,摆了一套影青温碗注子,两个白鸟青瓷杯。案旁设了火#,红色的火苗舔着小小的紫泥火炉,一股股水汽袅袅升起。
罗谙空将注子打开,灌入热水,笑道:“山上湿气大,年轻时不觉得,现在行了,一到晚上就受寒。我也时不时喝点儿黄酒,暖暖身子。”“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你这头骡子果然懂得享受……”
52书库推荐浏览: 杨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