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矩也点头道:“此佛像正是我由吐蕃返京途中所得。事情得从十多天前说起。”
当日我率队返京,夜宿于湟源县城,有一男子求见,说是当年跟随文成公主入吐蕃的亲随,此人约五十上下年纪,着我朝百姓粗布衣衫,然肤色粗黑,双颊泛红,确像是久居吐蕃高原之人。他自称是公主乳母之子,要密呈一物于我。当下,我摒退左右,他便取出这尊绿度母像来,说此像本是贞观年间,太宗钦命打造、随公主入吐蕃的诸多佛像之一,塑成吐蕃密教中尊崇的绿度母造像,也是祈盼公主和亲能为我朝和吐蕃万民带来吉祥美好之意。故数十年来,公主日日礼佛祈福,一直亲侍不离。公主仙去之前,唤乳母之子到跟前,嘱咐他道:“我自嫁入吐蕃,阔别长安已三十余年,此生回中原已是无望,只这尊度母佛像,本是从故土带来,日后若有机缘得见我天朝来使,你便请他带回长安罢。”可惜此后数年,公主多年苦心维系的吐蕃与大唐之间关系不复和睦,大小战事纷起,终不得见大唐遣使。期间因那公主乳母再三叮嘱儿子,佛像是极为要紧之物,关系大唐之国运,且佛像之事万不可说与他人知晓,也不可现于外人之前,并要儿子立誓不论历经万苦,也务须完成公主遗愿。时值此次我奉皇命送宣城公主下嫁,那乳母之子终得机会一路寻来,把佛像交到我手上。
狄仁杰连连轻叹,有感于公主思念故土之情,“原来佛像是如此来历。”
杨矩接道:“可后来几天内所发生之事,甚为奇怪,又似与此佛像有关。”
我收下佛像后,对那乳母之子郑重允诺,必定将度母像带回长安,他说公主遗命已达,就此拜别不提。谁知当天夜里,驿馆中便失盗了,此行带回了不少吐蕃王公回赠我朝的礼品,其中不乏金玉珠宝,兽羊皮毛等珍贵之物,失窃的正是存放礼品的房间,守卫之士被人所杀,礼品被贼人在屋内翻得一片狼藉,可怖的是院内其他将士竟无一人察觉。次日查对帐册,我心中又惊又疑,盗贼似是对满屋贵重之物毫不放在眼中,查对之下,礼品一件未少。自回程以来,路途中多是荒无人烟之地,若说是土匪流盗之类,一来不敢盗取朝庭贡礼,二来也必不会选择在县城作案,选在此时,又不为盗取礼物而来,莫不是另有所图?但昨日未能得手,恐怕还会再来。
想到前日的度母佛像,并未与诸多礼品放入一处,我便于无人处,另取一匣,匣内选了一尊玉佛放好,包裹起来。故意当着一众将士,吩咐将此匣放至某处,并嘱严加看守,不得有误。度母佛像则由我亲自收在身边,收拾停当后,命众人即刻起程,加速赶路回京。
说到此处,杨矩不由苦笑,“说来惭愧,虽料到贼人必会再来偷盗,一路之上加倍小心,可木匣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偷走了,这次更是没有惊动一人,木匣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值守的兵士倒无伤亡,却连何时被盗也不得知,我训斥了守卫兵士,心知那盗贼的能耐非常人能比,也只得作罢。”
“所幸贼人盗走之匣并非度母佛像,想来是前番故布疑阵暂时骗过了,但想第一次来盗之时对满屋宝物弃之不取,必是约略知道所要偷盗之物的形貌,恐不用多时就会发现我偷梁换柱之计了,又不知对方何以非要到手那度母佛像,所以我一路匆匆赶赴宁州,还望大人见谅相助。”
“如此说来,那盗窃之人似是专为度母佛像而来,”狄仁杰颌首道,李元芳也不由得看向几上那鎏金佛像,灯光之下,宝相庄严,珠光流溢,然也只是一尊佛像,盗贼为何舍众多宝物而独取之?狄仁杰微一沉吟间,问道:“杨将军,当日那公主乳母之子交佛像与你时,可有提到什么特别之处?”
“当日并未说及特别之事,不过这几日来,我也一直思量个中缘故,今日大人提起,倒想起一事来。”
“哦?”
“那乳母之子呈上度母佛像时,似曾提到佛像关系我朝国运。当时我只以为是公主一心思念中原故土,为我朝昌盛、万民福祉祈福之愿,难道另有隐情?”杨矩遍忆当日情景,却再无可疑之处。
狄仁杰捧过佛像,皱眉仔细端祥了一遍,也未见异常。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将此佛像留于大人府中,”说话间,杨矩看一时也难解这度母佛像之事,只得起身告辞,“杨某与部众今夜便下在城中驿馆,明日再来大人府上相叙。”
狄仁杰忙起身相送,原想请他将佛像带回,又一转念,如是推托倒显自己不肯相助了,便不提此事,口中只道明日自应到驿馆拜访将军。
七巧玲珑锁
杨矩回至驿馆,自与众将士各回房中歇息。至中夜,忽听得窗外似有衣袂掠过的风声,习武之人本来警醒,忙合衣而起,抓过佩剑,也不走门,一步自窗户跃出,却见四五步外一黑衣蒙面人轻轻一跃,过院墙而去,杨矩口中喝道:“什么人!”,脚下却丝毫不作停顿,提剑追去。此时院内其他将士早已惊醒,冲出房来,王副将眼见主将追黑衣人而去,也不作多想,当即提气疾赶,出得驿馆,只见前面两条人影在清冷的月色里上下飞跃,忽隐忽现,不多时,已将那一片街道屋舍抛在身后,渐至城郊荒芜之处。王副将远远见前面正是一片树林,黑森森的,杨矩和黑衣人却已不见踪影,心中正暗暗叫苦,凝神细听,似有流水之声,至树林近前方听到有兵刃碰击和呼喝声从东南方传来,循声而去,果然那林木开阔之处是一片河滩,河滩上怪石林立,杨矩与黑衣人正斗于期间,黑衣人轻功似是十分了得,杨矩虽是沙场老将,于这乱石堆中却施展不开,半分占不到优势,王副将心中惊骇,正待冲过去援手,忽觉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本能向右一避,却见一截剑尖从自己左肩胛处穿出,未及细想,身体便被一股大力击中,如断线风筝般往前飞起,落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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