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女!你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来想办法。”狄仁杰见她装作一副大人模样,眼角却犹挂着泪珠,忧心之色显在脸上,便有意开解,笑道:“玉儿的笛子吹得这么好,原来是家学渊源,想你师父也定是技艺不凡,将来若有机会,你可要与我引见引见。”
正说着,忽然马车一颠,狄春在外叫道:“老爷,不碍事罢?”
狄仁杰方要答话,只听远处隐约有歌声响起,引得拉车的马儿和李元芳的坐骑也都缓缓停了脚步。
狄仁杰探出身子,见此处是一片树林,两匹马立定不动,似都竖起双耳听着什么,看得李元芳与狄春奇怪不已。留神听去,那歌者并不怕惊世骇俗,只管放声高唱,歌声粗犷雄放,苍茫辽阔,闻之令人心怀开张,情绪酣畅,阿玉忍不住问道:“这曲调像是《敕勒歌》,怎么我又听不懂呢?”
歌声随风在旷野树梢间激荡,狄仁杰和着韵律低吟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想是用敕勒族语唱的罢,我虽听不懂歌辞,但听了这歌声,也不由对那苍茫辽阔的草原心生向往。”又不由暗暗感慨:京城繁华,朝庭宫中乃是天下权力与财富的中心,多少人赌上了生家性命往里钻营,哪里能有草原上这般自由辽阔的心境?
李元芳心下好奇,跃上树梢,眺目望去,见出了树林,是一片开阔之地,远远地一匹枣红马正向着歌声来处昂首立着,又不时甩尾踢蹄,像是追不到主人而显得十分急躁,四下却不见人影,那马似是哀声鸣叫,徘徊着不肯离开,因隔的远了,声音又被歌声掩住,故听得不十分清楚,歌声一遍一遍反复吟唱,渐行渐远,终不再闻。只见枣红马呆立半晌,听歌声不复响起,方仰天长嘶一声,似是作别,撒开四蹄,不再沿路,反向那荒无人烟处飞奔去了。
下得树来,李元芳将所见一一说与众人听了,一面感叹人与马之间,竟能如此心神相通,狄春也道:“那歌者知马识马,真是个奇人啊。”
浅析
不多时已到洛阳城门,阿玉急着回家看视,与狄仁杰、李元芳暂且作别,狄仁杰等自去吏部办些例行事宜。
因狄仁杰在洛阳不曾置业开府,只由官中派了几间屋舍。狄春带着杂役将行李搬进屋内,见房舍虽有些陈旧,但打扫打扫,倒也宽敞明亮,狄仁杰素性不喜张扬,见此也甚合胃口,又自己动手,将窗前一张桌案收拾了一番,心想正好可作读书之处。
李元芳更是简单,只将几件日常衣物一归置,就没什么可整理了,便过来书房,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狄仁杰粗粗阅过几份旧邸报,见李元芳进来,指了指案上邸报道:“东宫诸人确已被来俊臣抓入大牢,酷刑之下,恐事不妙啊。”
李元芳道:“卑职虽不十分明了其中厉害关系,但若说太子二妃行厌胜之术,加害天后,这根本就说不通。”
狄仁杰叹道:“不错,世间之人,只要不是疯傻痴呆,行事作为都有一定因循,纵有种种手段去达成目的,溯其根由,终要归到这‘动因’上来——可刘、窦二妃皆出身世家,高贵识礼,也并无理由行此大逆之事。她二人分明是被人栽赃枉死,只是这闹鬼一事,横生变数,出人意料,却给了武承嗣、来俊臣一伙加害太子的由头。”
“跟了大人这些年,卑职也不信这世上有鬼魂杀人的事,难道是武承嗣等杀的宫婢?”
“看似不像。此案之中,宫婢团儿是个关键人物,正是她告发了二妃。或者是出于武承嗣等人的指使,或者是她本人心怀叵测,另有野心,不论是何种原因,天后将她赐与太子,长留在东宫,对太子而言必是个十分危险的祸害;若武承嗣一伙此时冒险杀了她,虽可诬陷太子,但也极可能将自己暴露在人前,武承嗣想夺皇嗣之位,早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再加太子二妃厌胜一事,极易使人联想他是杀人灭口,”狄仁杰看了李元芳一眼,捋须道:“莫以为天后好糊弄,以陛下之威,恐怕武承嗣还没有这个胆子,况且,那团儿真是一个可用的棋子,何不好好留着?”
李元芳想了想道:“若人是安金藏所杀,那又是为什么呢?”
“听阿玉所说,假设团儿在设计陷害二妃时,无意间被安金藏发现,那么厌胜事发,他就清楚看到了此事的发展脉络,以及关键人物。一个普通人的正义抑或是忠诚,都可以成为他杀人的动机,只可惜仍被武承嗣等抓住了把柄。”狄仁杰道:“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安金藏的行事虽不够明智,却不得不令人佩服啊。”
李元芳心中担心阿玉,又道:“要是东宫诸人吃刑不过,认了谋逆之罪,大人可有解救之法?”
“我担忧的,正是此事。”狄仁杰摇摇头,皱眉道:“厌胜巫咒,远的不说,先帝时王皇后,就因与其母在宫中行厌胜之事而被废,此事始末天后自是一清二楚。如今天后盛怒之下听信谗言,只要有人能奏陈其中关系,以天后之能,立时便会明白过来,但目下这种情形,恐无人敢挺身而出,卷入此案。我现下位份,也难得见天颜。”说罢,又长叹一声,道:“且天后对鬼神之事向来极为迷信,坊间又有什么面具能调动阴兵之说,案涉东宫,正是皇家大忌,若不弄清个中缘由,恐此案不能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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