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陆羽枫放下信,眼底闪烁着强烈的挣扎,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到往日的镇定。很明显,他读完这封信后的心情和当时的夕雯一样。既震撼又痛苦,高远文笔间透露出的深深绝望似乎也感染了他,让这个七尺男儿忍不住为之动容。
夕雯望着他,将自己如何闻声发现尸体,又在怎样的心态下解开纱布的情形详细讲述了一遍,当然,她有意避开了自己和萧泽岚独处一晚的事情。
你和王主任发现我的时候,我正在记忆里寻找有关她的线索,看来,我的感觉是正确的。
是啊,有人说,女人的第六感是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不过,陆羽枫停顿一下,夕雯,高远已经死去八年了,当时的你只有十岁,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夕雯抿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地说,只是,我总觉得,这么多年来,高远哥哥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始终和去世前一样,陪我一起欢笑痛苦。每当我感到孤单无助的时候,总会梦到他。即使他浑身鲜血淋漓,眼角还流淌着血泪,完全变成了死去时的样子,即使我从他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他依旧会对着我笑,会张开双臂,把我抱进怀里。
说到这里,夕雯的眼角湿润了,一层晶莹的雾水在眼中慢慢升起:我不害怕,真的,我一点都不害怕那样的高远哥哥。我爱他,在我的成长道路上,只有他,始终忠诚地陪伴着我。所以,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夕雯眼角的雾水又重了些,她强忍着不眨眼睛,因为她不想让陆羽枫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
望着这个明明脆弱不堪,却强作坚强的女孩儿,陆羽枫忍不住一阵心痛。夕雯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震撼着他,虽然出生在富贵人家,幼时的陆羽枫却常常被父母关在家中,多少个夜晚,陆羽枫望着古堡般阴冷空旷的公寓,独自痛哭。这时候的他,宁愿相信那些怪异的鬼怪传说,甚至盼望那些传说中的幽灵出现在自己身边。因为对他来说,孤独寂寞带来的恐惧早已超过了一切。
今天,他居然碰到了一个和自己有相同感受的女孩儿。夕雯之所以对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产生强烈依赖,不正是因为自己太过孤独了吗?没有人能深入她的内心,应该说,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所以她才会常常梦到那个曾经关心爱护过自己的人。对夕雯来说,对方已经成为她心中的依靠,这种强烈的感情甚至超越了生死。
夕雯,你有过真正的朋友吗?陆羽枫望着夕雯,满目温柔。
我?美溪和娟子是我的朋友,但比起高远哥哥,我总觉得还差了一点点。夕雯笑了笑,泪花闪烁的微笑,令人心碎。
那,我做你的朋友,好吗?陆羽枫的声音很轻,他没有察觉到,这个令他产生强烈共鸣的女孩儿,已经在无意间触动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根最脆弱的琴弦。
夕雯愣住了,她张开嘴,原本想干脆地答应,可突然间,她发现要说出如此简单的几个字,竟不像往常那么容易。
夕雯,世界很大,你应该敞开心胸,接受这个世界。高远已经不在了,你不应该始终生活在幻觉中。否则……陆羽枫突然停了下来,他原本想说,否则,这种幻想中的情感会像毒药一样,慢慢把你毁掉。
第19节:第四章朋友
可他终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因为他不忍心毁掉夕雯心中唯一可以抵御孤独的情感。至少现在不行,即便这种情感是那么的不正常,即便对夕雯来说,那个幻想出来的高远哥哥,真的是一杯毒药。
也许,对这个孤独的女孩儿来说,朋友和亲人,远没有一具尸体来得可靠。
走出咖啡馆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夕雯看看表,突然惊奇地问:都十点了,咖啡馆怎么还不打烊呢?
陆羽枫笑了笑:因为这家咖啡馆是我开的。
啊?
你以为,我除了读书,就只会拉小提琴吗?这家咖啡馆是我名下的产业。
啊?
不过,陆羽枫将食指放在唇边,低声说,你是学校里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啊?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望着呆若木鸡的夕雯,陆羽枫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的脑袋,对了,这个给你。他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档案袋,这是徐倩的验尸报告,我知道,如果我不给你看,你一定还会去警察局的。与其惹出更多麻烦。不如我主动给你。
你是怎么拿到这个的?夕雯赶紧接过档案袋,一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警察局的验尸官是我父亲的学生,他的学业是在我父亲的资助下完成的。为了查清真相,我特意去找了他,还请他复印一份验尸报告给我,虽然这属于违规,但他还是答应了。提到徐倩的死,陆羽枫的心情顿时沉重了不少,夕雯,答应我。
什么?夕雯抬起头。
不要一个人调查这件事,虽说遗书上有关十三号实验室的所有证据都没有找到,但徐倩和高远的确是被人杀死的。你一个女孩儿,势单力薄,很容易有危险,有什么事就来找我。陆羽枫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夕雯,记住,这很重要。你如果非要一个人调查,那我以后就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你了。
陆羽枫的话就像一股暖流,使夕雯的心感到一阵温暖,这,就是神的力量吗?她笑了,使劲点点头。然后将档案袋抱在胸前,一路小跑着朝寝室方向奔去。
昏黄的路灯下,女孩儿的背影就像一个活蹦乱跳的精灵。陆羽枫凝望着她,不禁有些心痛,这么多年来,夕雯一直这样强装快乐地生活着,虽然温暖了别人,她自己却在夜深人静时,一次次幻想着钻进堂哥冰冷的臂弯,以为可以获得片刻的快乐和安宁。夕雯不知道,这种情感正一步步侵蚀着自己,使她在接下来的道路上,越来越感到无助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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