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些不争气的眼泪呀,挣扎了许久,到临了还是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十分丢人。
恐怕,他还不仅仅是丢人。一局牌逼近尾声,眼泪若是掉下来,就如同当场翻底牌。他还有牌吗?她心想。她怜爱地望着她的“小傻
瓜”,忍不住温柔责备他,说:“你看看你,像个小孩子。叫我怎么能够把未来,托付给一个长不大的‘毛孩子’呢,吉祥?”
“可我,是真心爱你的。”他还在竭力申辩,依旧试图挽回那无可挽回的败局。看见百合花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他忽然感到口渴难耐
,他误以为内心足够坚强,万般柔情,几番抗争,他还是在人家女孩子面前流泪,自觉很是失败。心慌意乱时候,他在手心里捏了一
把冷汗,湿漉漉的冰凉。有心挽留,无力回天,穷途末路的家伙使劲儿拽着衣服角儿。他暗自庆幸,这些桌面下的小动作,正好处于
盲区,她不曾知道他这变本加厉的狼狈。他小声呢喃:“留下吧?”
“绝不。”她突然正颜厉色,高声问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在乎我。女人么,就是要人宠爱,有些
事你不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他香港有别墅,马来西亚有工厂,他懂得经营生活,而你总是很挑剔,吉祥?跟你在一起啊,我好像永远
是在哄小孩。”
“哄小孩”这一点,是他最令她恼火的。本来嘛,是他追求她,他就输在起跑线上。他,一个爱情的猎手?她,天生是他追逐的猎物
?苦苦追逐爱情梦想,从校门里,追到校门外,从上海追到天涯海角,吉祥你果然能干。可你又总是若即若离,心不在焉,漫不经心
,多么矛盾的“大男孩”。他吉祥好像一个谜团,甚至是他自己都还不曾猜透。
吉祥他是谁?她终于明白,是他不成熟,待人处事尚属稚嫩,他不能够给她一心向往的安全感。这一点真是要命,永远无可挽回。她
越想越生气,她看着他,心中越来越失落,她感到那样心疼,她品尝到绝望的滋味。眼面前,多么无可救药的上海男孩。她一眼看透
他,她在他面前越发骄傲。她挺起胸膛,双手相握,故意摆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她这是存心要气死他,泄愤。
激情难抑,星星之火“呼”地跃起,熊熊燃烧在心头,她深陷水深火热的谜团。她扪心自问,怎么情到深处,竟然是刻骨铭心的怨恨
?她死死盯住他,柔肠寸断,咬牙切齿“咯咯”响。
好家伙,“美眉”她可真是凶呀。他慌忙低下头,心头撞鹿,他不敢正视她。万分地惶恐不安,万语千言海浪一般奔涌在心头,霎时
间他不晓得要如何倾诉。“我改,我改正。有没有那么严重嘛。那么你不走了,噢?”他刻意拖长句子的尾音,可怜巴巴地苦苦追问
。
“我不走?”她迟疑片刻,喃喃反问道。笑话,他居然穷追不舍?多么奇怪的念头哇,她用惊诧的眼神,迅速并且仔细地打量他,她
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方醒,冷冷地告诉他,说:“自古从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事到临了,吃亏的永
远都是我们女人。”她神情淡然地同他说话,不慌不忙从花束当中抽出一枝百合,她把它紧紧握在手中。稍稍歪过脑袋,她苦笑着,
轻轻啃啮那些雪白肥美的花瓣。
百合花在她手中软塌塌瘫倒,湿漉漉的身子骨儿活像一条蛇,它刹那间从她手中获得生命,拼命扭动挣扎,慢吞吞地舒展蜕变。桌上
的百合花也随之纷纷复活,洋洋得意,眉开眼笑,仿佛它们原本就有生命,它们蠕动嫩绿的枝叶,低声哼唱,他听见那是无字的歌谣
,曲调抒情而又忧伤。就在歌声悠悠荡漾的时候,梦中的街道突然变得明光大亮。
没有金灿灿的阳光。那些光亮,分明是无数飞舞的闪电,看似巨大而又静止,宛若罗网白得雪亮,永恒不逝。他没有听见闪电的咆哮
,他对此并不在意。一切都变得夺目光辉,他却仿佛视而不见。在他的梦中,没有墙壁,没有桥梁,没有道路,也没有寻常那些参差
错落的灰白色建筑,甚至没有黑压压的影子。吉祥的梦境天地,只有她,她就是他的世界。拥有她,他便灿烂。失去她,他便崩溃。
留下她,他便重获新生。思念她,永不再见,他便仿佛一支离开泥土的百合花,永失活力,渐渐枯萎凋谢,他就是一具没有灵魂也没
有信仰的行尸走肉,苟且偷生,直至灭亡。
异样的雪白光亮,瞬间逼退层层黑幕。他这才发现,周围环绕许多金字塔形状的玻璃缸,上下左右参差不齐地巧妙布局。它们大小不
一,晶莹剔透,好似宠物医院的孵化箱,在闪电照射下银光闪闪。吃惊地睁大眼睛,他发现在那些玻璃缸里,挤满银白闪亮的长蛇。
它们兴致勃勃,纷纷挺身而起,争先恐后伸头探脑,肆无忌惮地窥视。无数亮晶晶的眼睛,犹如悬浮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它们冷眼
鄙视他。
长蛇的头,彼此凑近,它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呢喃和叹息起伏连绵,如潮涌现。蛇类嗜血,非禽,非兽,它们不如禽兽。它们看
人的笑话,听人的笑话,说人的笑话,齐心协力欺凌他。简直触目惊心,他一脸惊骇。他仿佛听见,周围那些叽叽喳喳的惊叹声,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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