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美绪的姿势却这么凝固了。因为她猛然看见系统厨房旁有着微微的亮光,而飘然舞动的窗帘更是补了她一刀。
面向庭院的客厅玻璃落地窗大开,状如层层龟甲的庭实、深绿色的篱笆、开满红色秋海棠的花坛在门前灯及邻家灯光的照耀下,扩展于翻飞的窗帘彼端。
即使爸妈出门时再如何慌张,也不可能放任落地窗在这种蚊子很多的季节大开。如此看来,这(包含厨房照明开着的事实)必然是‘入侵者’干的好事。犹如等待美绪如此断定一般,有个异物于此时映入眼帘,毫不客气地骚乱熟悉风景的和谐。
沙发旁边有个女人与美绪的旅行箱比邻倒着,她毫无防备地摊开双手俯卧,犹如正以全身体会地板的触感一样。
咻!如手指弹橡皮般的诡异声音从美绪的喉间传出。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尖叫声并未跟着出现。
果然‘出事了’,如同自己的直觉所示。说不定我的第六感很强,下次去向别人炫耀一番吧……美绪真服了这种时候还能胡思乱想的自己,也因此回过神来。自己究竟陷入失神状态多久了?她一时之间无法明白,也无意看时钟确认。
“谁?”
下意识发出的这句话,显得相当愚蠢。根本没人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包含倒地的女人在内。女人闭着眼睛……不严格来说,她的眼睛开了道线一般的细缝,露出了白眼,嘴唇也僵硬地维持半开状态。
女人的年龄模约三十出头,身穿胭脂色的丝绸衬衫及有着大胆开叉的深灰色裙子。倘若光是如此,倒可说是个时髦花哨的美人;但在美丑问题之前,她又有个引人注目的异样特征。
那便是她的头发。起先美绪以为她的发型是单纯的短发,但仔细一看,又觉得奇怪。那个女人头顶偏后之处,上了个银制发卡;而照发卡的夹发,怎么看都是用来束起长发的。
事实上,发卡也的确束着发丝;只是那发丝不是长发,而是被剪得乱七八糟的发梢。
这个人剪了头发……?发现此事的同时,美绪的眼睛捕捉到某件事物。有个东西像洗完的衣服一样挂在她的旅行箱上;那是件灰色裤袜,上了背线,脚腕部分还绘着蝴蝶花纹,看起来时髦又昂贵。而塞在里面的不是女人的脚,却是……
错不了,是人类的毛发,而且长达五、六十公分,足以拿来制作古装头套;发丝的两端,被橡皮筋束了起来。
美绪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移向倒地女人的脚部。女人果然光着脚,她的指甲上涂有红色……不,更近黑色的指甲油,像豆子一般地整齐排列着;美绪此时只能茫然地观望。
思索了片刻,美绪也无法明白,自己现在目睹的异常景象究竟有何意义?或者说,她努力地尝试思考;但她的脑袋却像放入了衣物的洗衣机,只是一味空转。
美绪维持直立不动的姿势,将身体留在后头,只有脑袋像乌龟一样一味地伸长,窥探女人的面孔。美绪一面从头到脚地打量她,一面搜索记忆;搜索记忆过后,又再度打量她。然而,这只是徒劳无功;美绪对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谁啊?”
该不会……反复质疑对方来历的美绪,心中突然卷起了一阵可厌的想象。这个人该不会死了吧?
怎么可能,才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呢!越是想打消,这个疑问便越发膨胀,并逐渐转换为确信。女人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仔细一看,太阳穴竟然还流出暗红色的东西来;不光如此,女人一头乱发垂落的地板部分也泛着黑,色调令人联想到融化的巧克力。
这,这该不会是……美绪的喉咙啵一声发出了沸腾气泡般的声音。被打的痕迹?被某种凶器敲打的痕迹?是吗?这么说来,这个污迹,这个暗红色的污迹,就是那个……血迹?
“天啊!”
仔细一看,不光是女人的头部,连餐桌周围及地板上,到处都沾着血迹。美绪忍不住皱起眉头呻吟。
“这该怎么办?谁来清理啊?我吗?咦?我得清理这些吗?”
美绪本来就讨厌打扫,现在居然要她擦拭血迹,光想便毛骨悚然。拜托!要是我有打扫能力,早就不顾爸妈反对强行离家,一个人生活了!这种绑手绑脚、闷得要死的家,我早想和它说再见了……牛头不对马嘴的愤怒在她心中打转。
“拜托!别,别开玩笑,别开玩笑了!你给我想办法解决,这是你的责任,你要收拾干净。在我爸妈回来之前——”
发现自己竟真的对倒地的女人抱怨起来,美绪的背脊突然窜上一股凉意。方才形成胃痛并盘踞腹腔一带的不安,清楚地化为恐惧涌上来。
美绪对于眼前的状况认知态度已从逃避现实修正为直视事态,修正为——一个素未蒙面的女人竟然偏偏挑在我家客厅里被杀。
女人跑进滨口家来做什么,不得而知:总之,事发时女人在滨口家中,而另一个‘入侵者’出现,挥动棒状物体给女人的头部一击。确认倒地女人的生死后,迅速开启落地窗经庭院逃走的杀人凶手……这种电影似的情景鲜明地浮现于美绪的脑海中。
她跳了起来,打算这会儿要狠狠尖叫一番,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牛头不对马嘴的废话要多少有多少,为何最要紧的尖叫声却发不出来?她急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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