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工作?例如呢?”
“例如继续研究昆虫。”
“那不足以谋生吧?”
“不过,你要是真喜欢,总会有办法。”
“像法布尔那样,带上饭盒,一早就到野外,整整一天在观察虫子中度过,我认为那是最大的奢侈了。可今天的日本,经济上还不是那么宽裕啊。”
“那是你理想中的生活吗?换了我,就觉得太闷。”
“普通人都会这样。尤其是你。心中没有虫子,所以会觉得无趣。大概自古以来,所谓‘虫鱼之学’,就是无聊学问的代名词吧。因为进入社会后,这些学问都无用武之地。”
“你为什么会选中保险公司?”
“要问为什么,噢,有我老妈的期待吧。另外,我们家是特别受过人寿保险的益处的。”
若槻长吁一口气。
“父亲因交通事故亡故时,加害者溜掉了,一元钱赔偿金也没有。所以,如果没有随大流加人人寿保险,简直就走投无路了。还有,因为老妈做了保险的外务员,才勉强供我读大学。没有特别技能的中年妇女,能够凭努力得到相应收入的工作,也不多见呀。”
阿惠双手托腮望着若槻。
“……噢噢。你对人寿保险还是抱有理想的。”
她趴在窄窄的床上,头部至腿脚的轮廓,形成了优美的曲线。若槻见一向整洁的她这副随意的样子,甚觉新鲜。
“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既然是在保险公司工作,当初在理学系不选生物课,选数学课就好了。”
“数学用得上?”
“对呀。有种职位叫保险统计师,是成为保险数理专家的途径。是运用统计学来计算保险费率或年金等。咳,只要拥有保险统计师的资格,既不必担心被差去做最差地段的营业所长,董事会又须依靠保险统计师,所以成为董事的机会很大。”
“——噢,你喜欢这种工作?”
若槻想了想,说:
“不,一点也不。”
阿惠“嘻嘻”地笑了。若槻望着她的笑脸,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咧开了嘴。
晚上,若槻回到房里,发现电话有一个留言。
一按键,传出了母亲的声音。留言可以说上一分钟,但母亲却在十五秒内匆忙地说了句“打电话给我”,就挂断了。
若槻心想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边却拨了电话。
电话铃响六次之后,伸子拿起了话筒。
“妈,我是若槻。”
“……”
“喂喂,是我。”
“啊啊,慎二。有什么事?”若槻生气了。
“你留言说给你打电话,我就打了嘛。”
“啊啊,不错。给你介绍对象,怎么样?”
“不要。”
“你也没个人照看着。对方如何,听听也不要?”
“我不喜欢搞这种事。”
“为什么?”
“那感觉就像彼此掩盖自己的弱点,虎视眈眈盯着对方似的……”
伸子对若槻的话充耳不闻。
“我已经寄了照片和相亲函(相亲时互相交换的身份说明。)啦。不管你满不满意,也还得看人家呢。看完马上寄回来。用挂号速递。”
“这种事事前也得问问我吧?!”
然而,伸子那边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径自说起人秋以来,为销售人身伤害保险而在支社进修的事情。
“又来了!”若槻烦了。伸子的话总是很长,而且说得很快,让人插不上话。
若槻原以为她在千叶独自生活太寂寞,总是多听听她的诉说,可她今天的话比平时还要长得多。
若槻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问母亲一件事情。
“妈……”
“哦。什么事?”
可能从若槻的声音中听出了什么,伸子不说话了。
哥哥为何自杀的,你知道吗?
然而,这个问题在若槻舌尖上没有变成声音,就消失无踪了。
“我要挂了,明天要早起。而且,想一想吧,还得付电话费呢。”
“对对,我知道了。好吧,晚安。”
在若槻说出“晚安”之前,电话已挂断了。
3
4月19日(星期五)
那所医院位于地铁的山科站进入山边之处。
龟冈营业所的营沼所长在正面大门前停下车,若槻先下,眺望四层楼的医院。
白色的墙壁已发黄,给人阴森之感。玄关周围也极冷清,没有任何花坛或植物。转到侧面一看,与水泥墙之间有三十厘米左右的空隙,满满堆积着报废的自行车、空铁罐、塑料饮料瓶等垃圾。
即便若槻没有任何先人为主的看法,恐怕也不想住进这种医院治疗。
“让您久等了。我们走吧。”
菅沼把车停在停车场,摇晃着矮小肥胖的身躯快步走过来。
即使进入建筑物里面,医院给人的印象也没有任何改观。原本就采光不足,加上照明也不够,大厅里就像黎明时分。抬头一看,日光灯约有一半不亮。
三排发黑、变形的沙发上,都坐着无所事事的老人。距午休时间还早,问讯处的窗口已拉上了帘子。
内科病房在四楼。三台电梯都停在高层,似乎没有下来的意思,两人无奈,只好跑楼梯了。
“上次去的时候,他不在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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