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女文员们一如往日面对电脑,检阅文件,在柜台接待顾客。
看看表。才早上9点半。即非丑时三刻(半夜),亦非黄昏时分。一个注定极为平凡无聊的时间。
饶了我吧!他口中念念有辞。一年半前,自己还在东京过着极普通的职员生活。那时候,要说工作中的突发事件,就是受命出席关于国家信用程度的演讲会,或者提交一份关于外国汇率的动向报告之类。至少认尸之类败兴的事不会在上午的工作时间插进来。
虽说每天检阅死亡诊断书,但与看真正的尸首是两回事。自懂事起至今年初,他还一次也没有见过真正的死尸。
这是区区两个月内的第二具尸体,而且这次可能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索性把认尸也当做支社的日常工作如何?每天上班一坐下,自动输送带便接连不断地运尸上来。脖子上还缠着绳结的吊颈尸体,烧成一团焦糊状的烧死尸体,腐烂、胀大了三倍的溺死尸体。分别将照片和面孔、死亡诊断书和死因相对照,在脚指上系的标签般的文件上盖一下印……
可是,不可能总坐着胡思乱想,耽搁下去。
若槻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向葛西和木谷内务次长说明了警方来电的内容。
“只好走一趟了。”
“是啊,你就好好……”
似乎木谷也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若槻。
“那你能估计到大概是谁吗?”
葛西压低声音问道。
“猜不出。这一年来收到的名片堆成了山,见到了才成。”
若槻撒了个谎。
他生怕一旦说出口,就会变成事实。就是心里明白这是事实,也宁愿将时间往后推移。
“对不起,烦劳您在工作时间里跑一趟。”
松井警官用扇子“吧嗒吧嗒”地扇着脸。额上渗出一层汗珠。
因为一早就下雨,空气潮湿,温度不高却十分闷热。空调机启动着,但停尸房里充满着微酸的腐败气味。
“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确认身份的线索。衣服被剥光了,身上没有一件手表、眼镜之类的东西。对附近进行了搜索,惟一的发现是若槻先生的名片。这也不是跟尸体有关的确切证据,但想到可能是拜访过贵公司的顾客,就请您来看一看,好吗?”
松井掀开覆盖尸体的布。
若槻/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扭头,用右手堵住嘴巴,左手急急插入裤兜去掏手帕。
“哎呀呀……可能刚才先说明一下就好了。”
松井悠然地说,随即对身边的年轻警员喝道:
“喂,快带他上洗手间!”
若槻拨开刑警的手,冲到房间一角的洗手池呕吐起来。
胃液猛然刺激着鼻孔。直到把面包片和咖啡残渣都吐净了,胃部的痉挛才停止。
“真没办法。在那儿呕吐,会堵排水管哩。”
听了松井的话,若槻这才醒悟这是对前不久让松井没面子的报复。要是这样,更不能开溜。
“对不起了……松井先生电话中说来认一下人,还以为是一张保持原样的脸。”
若槻二边用手帕抹嘴角,一边拼命装出平静的样子。
“我再看一次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行吗?”
“可以。早餐已经都没有了嘛。”
松井有点刮目相看似的望望若槻,再次掀开盖布。
若槻手捂着嘴,抬头眯眼,俯视台上摆放着的物体。
刚才一眼望去,已觉得大概是了。但脸孔被破坏得如此彻底,还不是很有把握。
“如果里边的牙齿还有,也看一下。”
这回松井就老大不情愿了。但他还是默默地戴上橡胶手套,伸手到尸体的颚部。
像坏了的合页似的残颚轻易就弄开了。似乎尸体已经过了死后僵硬期。
门牙及犬齿已完全消失,但右上颚的小臼齿还留着。若槻确认那上面镶着金。
不出所料啊……
“对不起,还有一个地方。我要看看左手腕。”
“有眉目吗?”
松井的表情变得充满期待,他掀开尸体一旁的布。手腕从根部整齐切断,手掌向上放在胴体旁边。
“手脚弄得四分五裂了。是左手吗?”
松井拿起遗体苍白的左手让他看。手腕活生生似的弯垂着。若槻看见了桡骨前端那块五百日元硬币大小的黑痣。位置和大小均与记忆中的一致。
“我知道了。……可以了。”
若槻闭上眼睛。虽然刚刚才呕吐过,但胸腹又难受起来了。
“那……他是谁……这个人?”
松井急不可耐地问。
“是金石克己先生……母校的心理学教师。”
“请到上面具体谈谈。”
松井双目像看见猎物的猫一样发亮。
若槻回到公寓,立即锁上门。走廊里回荡着响亮的关门声。
不久前,自己在家时还跟读书时一样,门多是敞开着。不知何时起就有了认真锁门的习惯。
急匆匆打开电冰箱,取出五百毫升罐装的啤酒,直接就着铝罐喝。冰凉的液体流人食道,感觉到灼烧般的胃部冷却下来了。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接着他突然担心起来,认真检查了一下对着公寓走道的厨房小窗是否锁好了。
除了原有的半月形锁具之外,再上下加两把螺栓式锁,都锁上了。有一晚,他曾做了个不祥的梦:菰田重德划破玻璃,开锁进来了。他迫不及待地在上班前跑到附近的五金店去买锁具回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贵志佑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