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可怖者怀中的婴儿,凭母亲的气味便安然睡去,他以为对方不会猎食自己。
气味……
幸子的香水味以及充满菰田家的异样的恶臭浮现在脑海里。
某些东西如同电光掠过。若槻拿起电话的子机,毫不迟疑地拨了阿惠公寓的号码。为何至今没有觉察?
“你好,我是黑泽。”
铃声响过七次后,传来了阿惠的声音。还未到12点,她似乎已睡下了。小猫事件毕竟打击太大,尚未完全恢复过来。
“喂喂,我是若槻。有点事情非要马上请教不可啦。”
“什么事?”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
“我想起上个月到醍醐研究室去时,醍醐老师说过,‘嗅觉障碍’与感情欠缺者之间有联系。”
“‘究——’?”
“是‘嗅觉障碍’。欠缺闻气味的能力。哎,醍醐老师说过那位F学生就是这样的吧?”
“是说过吧。……不是我专业方面的,记不清了。”
似乎她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了。
“你等一下,我查一下书,会有的。”
传来一阵翻动书架的声音。若槻焦躁地等待着。
“有了……不过,这还不是定论吧。”
“没问题,快说吧。”
“哦——在被诊断为感情欠缺者的罪犯中,常常可见有天生的嗅觉障碍者。”
阿惠以特别夸张的发音读出“感情欠缺者”几个字。
“那是——为什么?”
“……有一种说法认为,因为在婴儿期,不能感觉到母亲的体味和乳味,有可能阻碍了感情的正常发展吧。”
若槻心想,若果真如此,当然在他们为人父母之后,对子女也不能拥有常人的爱了。
当然。也不能反过来说,所有嗅觉障碍者都变成感情欠缺者……
“哎。发生了什么事?”
若槻做了解释,阿惠默然。若槻心想,那想法是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所以也不好勉强。
“那位太太有割腕的伤疤,没提到?”
阿惠的提问让若槻感到意外。
“没提。为什么这么问?”
“感情欠缺者不但对他人,连对自己的性命也完全不当一回事,所以一再自杀未遂。书上有这么说的……不知道是否有参考作用。”
若槻广时语塞。
他想起幸子手腕上的伤疤。碰巧看见了那些伤疤,也是形成他认为她是被害者的先人之见的一个因素,因为他由此认定幸子是想自杀而询问保险金责任免除条款的。
可是,那一次咨询,幸子不是因为自己想死,而是为了伪装和也自杀来杀害自己的儿子?
于是,那位好心肠且自以为是的保险公司的主任,太想打消对方的自杀念头,连留在自己心上最惨痛的精神创伤也吐露了。听了这些话的幸子,想到了把这个好心人推出作为第一发现者……
挂断电话后,若槻仍怔怔地想了好一会儿。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一切还没有超出假设的范围。但是……
突然,电话铃响起。他吓了一跳。自遭到无言电话骚扰以来,他对打入的电话都有几分恐惧。阿惠又想到什么了吗?
深呼吸,稳定一下情绪,再去拿子机。
“喂?”
“喂喂,是若槻先生家吗?”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了。
“是的。前些时候多谢您的指导。”
“我是醍醐。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已经休息了吗?”
“不,还没睡呢。上次麻烦您了。”
“我刚刚在重读那篇作文。因为有所发现。所以就给你打电话。早打会更好吧。从结论上说,那篇作文所写的梦,还是属异常的。”
这么偶然的巧合。醍醐教授也和自己在同一时间里思考那次事件?
“记得您好像说过,光读《梦》的话,还不能给人感情欠缺的感觉吧?”
“是说过。现在说的不是《梦》这篇,是《秋千的梦》那篇。我终于想起来了,它跟冯。弗兰茨书上说的梦一样。”
玛丽·露伊丝·冯。弗兰茨女士是荣格的高足,据说醍醐则子教授在瑞士的荣格研究所学习时,曾受教于她。
“本应第一次就有所察觉。问题不在于秋千,而在于对秋千的感情性反应。”
“您指哪些方面?”
“把那篇《秋千的梦》从头到尾念一遍,就很清楚了。‘我就坐上秋千摇起来’,‘摇啊摇,越来越快,到了很高’,‘在最高处,我从秋千上掉下来’,‘然后,就掉到了黑黑的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去了’……”
醍醐教授像要若槻思考似的中间留了停顿。
“与《梦》那篇作文比较,就清楚了。这篇只是单纯的动作说明,显示情绪性反应的词一个也没有吧?通篇可说得上是表现感情的,仅有‘变得有趣了’一句而已。”
醍醐教授的声音渐渐注入了兴奋。
“听说过吗?像荣格说的那样,在梦中,天空和大地显示无意识光谱的两极。即使同为无意识,天空属集体无意识的领域,而大地则显示身体的领域。对人类而言,当中剧烈摇摆的,应是极大的焦虑。在两极间游移只感到有趣而没有任何不安,只能说绝对是异常。尤其是最后要坠落到黑暗之中,一般人应感到恐惧。可这个人只说了‘就掉到了黑黑的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去了’。这就和冯·弗兰茨所分析的梦可谓完全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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