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大叫一声不好,脚尖一点地,纵身拧腰,整个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单手伸向那碗;也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捏住碗的同时,一只眼看见了门口的尖嘴猴腮,那厮双手拢一拢自己头上的小布帽,向自己刷的一挥。
如果侠客能够听见,他应该会听到滋滋滋的风声;如果侠客完全腾空的身体能够踩一下什么借力反弹,他应该毫发无损;如果有那么多如果,或许这只血精碗早就不存在了。
侠客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有一只手高举着血精碗,他站起身来,黑白相间的头发已经披散开;他像个没事人一般,将桌子扶正,把血精碗放在桌上,正要朝尖嘴猴腮发招,突然整张脸皮上无数个血孔喷溅出鲜血来。
一个小皮帽里究竟能藏多少根银针?这不重要。
一张脸皮上究竟能扎入多少根银针?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银针你根本都看不见,脸皮上只剩下无数个喷血的血眼,银针有多长,扎入就有多深。
侠客再次躺倒在地,他只摸了一下血精碗,就变成这样的下场,此时的他,双耳已经震聋,双眼中的浓浆也已全部流出,变成两片干瘪的废物。
“宁二爷,咳咳……”随着两声猛烈地咳嗽,三长老支撑着身体,跪在木桌的旁边,“你这又是何苦,早早动手多好!”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那个被称为宁二爷的尖嘴猴腮的中年人缓缓地朝桌子走来,这人仔细打量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侠客,生怕他只是假死,直到确认不会再有反复,他才大着胆子靠上前去,边走边说:“不出此下策,就凭你我二人联手,一个一介莽夫,一个只会暗器,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如果我不使出这震雷吼,你又当如何?”三长老说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性命关天,你又怎会不使呢?”宁二爷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血精碗。
“你……你……原来我……”三长老说着,痛苦地再次栽倒在地上,“救……救我……”
说罢,他顿时昏厥了过去。
第13节
(七)
宁二爷走到桌子旁边,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两具鲜血淋漓的人体,一具已经咽气,一具奄奄一息,旁边还有一根三长老的手指,和血精碗中洒出的一点鲜血。
桌子上,那只血精碗依然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些贪婪的尸体,碗身上,八个小人加三朵荷花变成妖艳的红色,剩下的半边依然是青色,整只碗好像一幅被染色的八卦图一般。
宁二爷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很想知道自己的手指放在碗的边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又忐忑,不知道如果这只碗完全变成红色,又将有什么奇观出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碗,细细打量着上面每一道或青或红的细纹,每一个小人的动作,可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湖传言,血精碗上十八个小人有十八种动作,乃是一本武功秘籍中一十八式招法。可真的看到,宁二爷怎么也不相信,如此简单的招式,竟会是什么武功招法,他大着胆子将手指伸出去,就在手指靠上碗边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到后脑上的昏厥穴上挨了重重的一击,顿时晕倒在地。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一个全身骨瘦如柴、嘴角还留着鲜血痕迹的中年人,那人一直躺在门外的庭院里,茶水之毒在他的体内到处游走,但这茶水之毒,并不致命,只能让人昏晕。
此刻,他独自站在这大殿里,脚上那双金光闪闪的布鞋正熠熠生辉。疾行一日千里,慢行静默无声,一身走的功夫,让他成为这场游戏最后一个站立的人。
看着桌上那只变色的血精碗,这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双眼流出滚烫的热泪。
(八)
你想知道血精碗的来历吗?
咸丰五年③,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洋人联军入侵,太平军贼党兴起,景德镇正处于战乱地区,几百年历史的御窑厂停烧。
在御窑厂旁边一个隐秘私窑之中,十八条好汉正在烧制他们最后的一批瓷器,这次之后,这个祖传十几代的窑厂就将被捣毁,什么都不复存在。
一十八条好汉满含热泪,一声不吭,大碗喝酒。远处,似乎已经又能听到战争的号角,这个窑炉还能不能坚持到最后的时候?
最年长的一位突然站到中间,猛地摔碎自己的碗,他拿出一把尖刀,刺向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汩汩涌出,其他人纷纷接过尖刀,刺向自己的手臂;他们就这样站在一起,手拉着手,目光坚定而从容,让鲜血流着,直到有人倒了下去,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十八个人倒在血泊中,只剩下那个窑炉中的烈火还在熊熊燃烧。
几天后,天平天国的大军途经此地,捣毁众多窑炉,废得满地狼藉,直到十一年后的同治五年,同治皇帝派人到景德镇谋复兴御窑厂一事;这位钦差的一个随从在检查残破的窑炉时,突然想小解,他跑到一处僻静之地,却看见满地阴森的白骨,白骨边上一个残破的窑炉中,整整一炉青花瓷的残片,其中只有一只碗完好无损。
随从见这碗造型有些古怪,十八个小人手拉手,不知为何意,遂将碗揣在怀中,悄悄带回京城,送给一老学究观看,从此,此碗下落不明,随从与老学究均死于非命。
十年之后,江湖黑市传说,那个窑炉烧制的最后一批瓷器,是巴族私制祭祀献祖之用,巴人不但所剩寥寥,行踪诡秘,而且个个擅使蛊术、暗器,这碗中定有惊天阴谋,关于阴谋种类的传说五花八门,各说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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