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为什么要这样说?爸爸没有不喜欢妈妈啊,爸爸同样地爱你跟妈妈,你知道吗?”
“呜呜……其实……其实,我是想跟你说,”薇薇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非常郑重地说,“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妈妈就在我的身边,带着我一起唱歌来着,可是你一回来,她就吓跑了。”
“亲爱的薇薇,你依然很想念你的妈妈对吗?”我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手指轻轻触碰在她的小脸蛋上,那让人心疼的小模样是如此地像她的妈妈,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忍了好一会儿,还是咬着牙说,“宝贝,你的妈妈已经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七)
又是一个晴朗的凌晨。
凌晨2点,尽管身体已经极度疲惫,我还不能睡;刚刚刷了两遍家里的地板,似乎那个女人的气息依然没有半点消退。每次闭上眼,她的面孔总会唰的铺满我的脑壳,是吼叫,是痛哭,是绝望,是无法自拔的自残。这种状态一直困扰着我,已经半年了。
她是我的妻子,半年前死于自杀;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不要以为是我杀了她,我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结束她的生命。
今晚的月亮依然很鲜艳,很鲜艳的黄色,让人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冷。我抚摸着自己手上的伤疤,那是深深的咬痕,它来自我的妻子。
你说,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一个人死去,她的灵魂会不会集聚在一个地方,怎么都不肯散去?
我妻子死的那天,急救的医生来过我家,临走的时候,他悄悄地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我的房子里阴气太盛,让人感到冰冷的寒。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想起来,我越来越觉得是妻子的阴魂不散。
虹,我的妻,我是那么爱你,为什么你却有这么深的怨气?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一次又一次地扔掉、烧掉、洗掉、冲刷掉所有可能沾染着你的痕迹、味道的东西,不要怪我在你死后的时间里几乎从不在薇薇面前提你的名字、故事,你也深爱着我们的女儿不是吗?你看看她现在的状况多么像你,可是她才7岁啊,即使有一天我死了,她还依然会有漫长的人生,我必须要让她摆脱你带来的伤痕,原谅我这么绝情。
我打量着这间狭小的房子,虽然依然破旧,但已经用我微薄的工资重新粉刷过了,可怎么还到处都是虹的痕迹?虹,永远地离开我们吧,求你了。
“砰!”那只该死的蜥蜴,那只给我女儿带来伤痕的蜥蜴又在乱动!
我紧紧地盯着它,这个家伙呆呆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掐死它,掐死它!”
一个声音在我头脑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只剩下它了,最后的阴气,弄死它,这个房间将从此恢复安宁。
“饶了它,饶了它,呜呜……”
薇薇哭泣的小脸在我头脑中盘旋,那是我乖巧的女儿的唯一一点恳求,我怎么可能让她伤心?
月亮很鲜艳,很鲜艳,薇薇睡得很安详,我隔着空气,送给她一个淡淡的吻。
这么美丽的女孩,为什么要从一出生就忍受着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忍受我的贫穷,忍受妈妈的疯癫,忍受妈妈的死去,忍受我每天出门工作带给她的无穷寂寞……
我多么想像个正常的父亲一样,每天晚上将她搂在我温暖的怀里,在她睡着之后,能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送一个吻;可是没有办法,我清楚地当初自己这样做,在嘴唇触碰到薇薇额头的那一瞬间,她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一个女儿一被她的父亲触碰,就顿时惊醒;那是怎样的疼痛?一个父亲,却在每个夜晚,只能用双眼拥抱自己的女儿。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打量着她,在每个凌晨的月光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狭长的眼睛,长长的盖过眼睛的刘海儿,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唇,细小的手指上,那个深深的伤痕还没完全愈合;你看她蜷缩着睡在那里的样子,随着每次呼吸,肩头微微地上下起伏,脚趾头有时候突然扭动几下。
看着看着,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睡在那里的,不是我的女儿,而是我的妻,好想抱着她说:虹,我好想你。
第60节
(八)
第二天一早,我请了一会儿假,去了趟医院,为了给薇薇拿新药,同时也顺道问问她手指上的伤痕。
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一个老头,他问我:“你是501的住户是吧?”
我点点头。
“昨天去你家收电费,没人开门,你们家电费欠了三个月了,就把电闸拉了,赶紧补上啊。”
“好的,好的。”我应付着。
“你女儿七岁了吧?上学了没有?”
那老头怎么知道这个的?我很纳闷。
“我听我老伴说的,说你家有个女孩,跟我外孙女差不了几天大,可怎么从来没见着啊?”那老头解释着。
我随意地哼哈了几句,赶紧逃去医院。
“大夫,这种蜥蜴不会有毒的,是吧?”我惶恐地问着医生。
“咬到哪儿了?”那医生爱搭不理地问了一句。
“手指,我女儿的手指头,”我快速地描述着,“有个一厘米深的口子,很深,像是用牙齿硬硬撕裂开的,肉皮都翻开了,我给她挤过两次血,是那种很粘稠的暗红色,每次只能挤出一两滴,我女儿疼哭了,我就不敢使劲……”
52书库推荐浏览: 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