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什么?」
「离开东京呀!」
「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可是……真的……」根户结结巴巴说着。
杏子怜悯似地笑着面对他,「今天是廿八日,所以三天后……就这样。」
这时,根户注意杏子的唇膏颜色和平常不一样,而说着「就这样」的嘴唇动作看起来像慢动作在脑海中旋绕,蕴含着湿濡似的艷丽光泽的嘴唇,很微妙的比平常增加了红色深度。
根户被烟严重呛到,却仍在推测唇色的意义。「那不就和奈尔兹的小说一样?」
「怎么可能!奈尔兹的小说又有进展了吗?我还没读到,雏子应该也是吧!」
瞬间,根户感到眼前一片昏暗。他继续呛咳,突然掉下一滴眼泪。
这真的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慌忙低头,但是,动作究竟是在掉泪之前或是之后呢?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勉强继续装咳地胡思乱想—杏子是否发现自己掉眼泪了?看她还是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说。或许,最可悲的生物就是贝类吧!而我们会像这样如杏子所说的走向崩渍之路吗?甲斐虽然不见得会就这样不见踪影,但如果事情成真,那就只剩下羽仁、布濑、影山和奈尔兹四个人了。
或者,一切情节在如果活着应该也会成为家族成员之一的片城森十五年前死亡当时,就已经决定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切的一切,聚集在那里的人,一举手一投足、以及从他们怀抱的思想到他们坠入地狱的深渊为止,完全都被组合、决定、执行?
「妳知道拉普拉斯之魔吗?」根户抬头问。
「不知道!若是路西法(编按:最美丽的天使)或别西卜(圣经中的苍蝇王)倒是听过。」
「拉普拉斯是十八世纪的数学家,他认为这个宇宙发生的事物万象都受到完美的因果定律所约束,他在自己的着作上叙述说『例如,假设知道在某个瞬间,存在着能够知道作用于大自然的一切力量和构成该力量的一切物体的相互位置的知性,亦即足够充分分析那些资料的巨大知性,应该就可能将宇宙最大的天体运动和最轻的微粒子运动,包容于同一个微分方程式之中。』简言之,只要在这个宇宙中所发生的森罗万象,都是因为微粒子与微粒子的相互作用而成立,而那只是根据物理法则运动的微粒子运动的累积,若是可以正确掌握该微粒子的状态,因为其运动方式应该只有一种,因此能够完全预测其行动,所以,如果可以知道存在于这个宇宙的所有微粒子的位置与能量,藉着根据这些的计算,就可以了解从无限的过去到无限的未来有关宇宙的状态,换句话说,发生在宇宙中的一切事物,都能藉由物理法则限定其过去到未来世界末日。」根户像是被恶魔附身般接着说,「当然,人类实在无法调查所有微粒子的行动与位置关系,但若如刚才所说的,假设拥有能够预估其动向的巨大知性的『某种东西』,就可以了解宇宙到消灭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因此,这种巨大的知性后来被称为拉普拉斯之魔。这个恶魔可以预估一切事物,所谓的人心也只不过是化学反应和电力反应的累积,因而也能够预测人类从出生开始到死亡为止,到底在思考什么……这就是拉普拉斯之魔。」
「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了,马立欧。」杏子轻轻让手在桌面上滑动。
根户这时又注意到,杏子身上的香水也与平日不一样。
「主要是这次的事件也一样,全都由于不存在这个世上的某种东西,一开始就已决定……你终于也走到宿命论的地步了?必须这么做,好说服自己,你这个人也实在很可怜。」
「谢谢。」根户无趣地笑了.「但我非常确信这个说法。坦白说,机械性的因果定律在目前的物理学上已经被否定了。但我还是能断言,拉普拉斯之魔这种东西仍存在我们头顶上方……我可以打赌!若非如此,为何会这么多的偶然?连妳和雏子八月卅一日要前往青森之事,都已经如奈尔兹在《如何打遥密室》所预告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杏子有些不懂根户为何如此热心,反问。
「事实就是如此。」根户点燃第二根香菸,「里面描述妳们两人搬回青森亲戚家的情节,连日期都写明了。」
「之所以是八月卅一日……」但杏子轻轻颦蹙的表情却不是很深刻,或许,杏子自己目前身处于某个晦暗的城市而无法挣脱。
突然问,根户再度被激起了残虐的冲动。「而且,奈尔兹小说中还写了更多有趣的事呢!也就是妳和他有过多次肉体关系的情节……」但是,话一出口,根户就有些后悔了。
这次杏子的表情出现明显的变化,而且是绝对无法恢复的冻结。好不容易,她反问:「奈尔兹这样写?」她的表情深处确实强烈表现出否定的意思,但更深处却又隐藏着完全不同的莫名感情,似乎有所顾忌。
根户虽然略慼心痛,但既已脱口而出,就像滚下坡一般无法停止。「很有意思!根据内容,妳好像热衷于让奈尔兹觉得差赧……」
潜藏在杏子表情深处的顾思更浓厚了,甚至已渗透到她的肌肤里了。
根户彷彿面对雄伟的壁画,能够眺望画中生动的浸蚀景象,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战斗,又像是压倒性的黑暗降临。
「那又如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杏子尖锐的语气如同诅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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