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您,为什么对结果不满意呢?”
“我是不满意。”
“为什么呢?”
斯彭斯警监叹了口气,他用他的大手沉思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说不出理由,说不出一个确切的,令人信服的理由。在陪审团看来,我可以说,他的样子确实像个杀人犯;对我来说,他却不是这样的。对那些杀人犯,我知道得要比他们多得多。”
“是的,是的,在这方面,您是专家。”
“原因之一就是,您知道,他没有狂妄,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狂妄。而以我的经验,那些杀人犯通常都是很狂妄的,而且总是自以为是。他们总认为自己在作弄你,令你紧张不安,他们总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很聪明,即使是在受审时,他们也认为自己是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并会从中得到不少的乐趣。他们是引人注目的中心人物,他们正在扮演大明星的角色——那也许是他们平生第一次那样。他们全都狂妄自大!”
斯彭斯以结束的口吻说出了最后一个词。
“您会明白我所说的这些意思吧,波洛先生?”
“我很明白。而这位詹姆斯·本特利的行为并不是这样,对吗?”
“啊,是的。他害怕得要命,从一开始就胆战心惊。对有些人来说,这正是他犯罪的证明,但我看来,并不是这样。”
“是的,我同意您的看法。这位詹姆斯·本特利什么样子?”
“三十三岁,中等身材,皮肤呈灰黄色,黯淡无光,戴副眼镜——”
波洛打断了他的话。
“噢,不,我并不是指他的外表特征,我是问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噢,这个,”斯彭斯警监想了想说,“不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喜欢的人。他神情紧张,不敢正视别人,看人时总是偷偷摸摸的。样子看上去是诡计多端,为人狡诈,在陪审团看来,这可能是最糟糕的神态表现。有时会残忍好斗,有时会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这些都是气势汹汹,色厉内荏,不成功的表现。”
他停顿了一下,用聊天般的口吻加了一句:“事实上,他是那种很害羞的人。我有一个表兄很像他的神情,如果有什么尴尬可笑的事儿由他们来说,人们就会以为好像是在说愚蠢的谎话,一点儿也不会得到大家的信任。”
“您说的这个詹姆斯·本特利好像一点儿也不吸引人。”
“啊,是的,他毫无动人之处,没有人会喜欢他。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希望看到他被处死。”
“您认为他会被处死吗?”
“我不认为他有不会被处死的理由。他的律师也许会提出上诉,但即使那样的话,理由也是很难站得住脚的,那只能是一种程序上的问题,我看不出他有打赢官司的希望。”
“他有一位好的律师吗?”
“年轻的格雷布鲁克根据穷人辩护法出任他的律师,为他作辩护。应该说他还有良知,表现得不错,他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这就是说那人受到了公正的审判,并被由他的同胞们组成的陪审团判处死刑了。”
“正是如此。一个很好的陪审团,七位男士和五位妇女都是体面的、头脑清醒的人物。法官是上了年纪的斯坦尼斯戴尔,公正无私,毫无偏见。”
“如此说来——根据贵国的法律——詹姆斯·本特利就没有什么要申辩的了?”
“如果他是因为他没有做过的事而被处死的,他应该有理由进行申辩。”
“非常精辟。”
“对他不利的这起案子是我负责的——我搜集了那些证据并将他们综合到一起——正是根据我搜集到的那些证据和调查到的事实,他才被判处死刑的。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这一结果。”
赫尔克里·波洛对着斯彭斯警监因激动和忧虑而涨得通红的脸庞看了好长时间。
“那么,”他问,“您有什么想法?”
斯彭斯神色显得尴尬起来。
“我希望您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很清楚的看法,本特利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又奉命调查另一个案子——监守自盗。今天晚上,我就得赶到苏格兰去,我身不由己呀,因为我不是个自由的人。”
“而我——自由?”
斯彭斯点了点头,他的脸有些羞红。
“您明白了我的意思,您会认为我厚颜无耻,这样做没有道理。可是,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当时,我尽力做了我该做的一切事情,我认真检查了每一个细节,分析了每一种可能性,但我没什么新的发现。我不相信我会再有所发现,但对您来说,也许就不同了。谁知道呢?您看问题总是——如果您允许我这样说的话——总是用一种很有意思,很独到的方式。也许那正是您会在这起案件中所要采用的方式。因为,如果詹姆斯·本特利没有杀害她,那么肯定是别的什么人干的。她绝对不会自己拿东西砸自己的后脑勺,您也许能发现我遗漏的情况。来要求您做任何与此案有关的事情都是毫无道理的,即使我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很无理的。我来找您,是因为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惟一的办法,但是,如果您不想为难自己——您为什么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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