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这些暴力的使徒——想打开门,想解放太古洪荒以来的野蛮性,想为享受虐待行为的喜悦而解放!人是可以保持微妙均衡的动物。人最优先的条件就是生存。进步得太快,就跟落伍一样,是致命的。总之,人必须活下去!人也许必须维持一些太古的蛮性,但决不能把它神圣化!”
隔了一会儿,莎拉说:
“白英敦太太有虐待狂?”
“也许吧。给别人痛苦——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的痛苦——她会觉得快乐。那是颇少见的例子,也很难对付。
她不仅喜欢支配别人,也喜欢让他们痛苦。”
“真野蛮!”莎拉说。
杰拉尔告诉她和杰佛逊?柯普谈话的内容。
“他完全不知道情形会变成什么样吧?”她沉思地说。
“他不会知道。他不是心理学家。”
“说的也是。他没有我们这种令人厌恶的探讨精神!”
“不错。他只有诚正、感伤、极普通的美国心灵。他相信善甚于恶。他感觉到白英敦家气氛不对,但他不认为白英敦太太对孩子有害,只觉得她的爱有问题。”
“那对她来说倒是好事。”
“大概吧。”
莎拉焦躁地说:
“但是,他们为什么不逃出去?他们做得到啊。”
杰拉尔摇头:
“不,你错了。他们做不到。你看过以前常做的公鸡实验吗?在地板上用粉笔画一条线,然后把公鸡的嘴压在这线上,公鸡就以为自己被绑在那里,抬不起头来。那些不幸的人也一样。打从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就控制了他们,而且是心智上的控制。也就是说,她向他们施了催眠术,让他们相信:他们不能反抗她。很多人认为这是胡说。你大概能够了解吧。他们已被迫相信:必须绝对服从她。长期待在监狱里,即使把门打开了,他们也不会发觉!至少他们之中,已经有一个人认为,不再需要自由!他们全都害怕自由。”
莎拉问到了实际的问题。
“她死了以后,会怎么样?”
杰拉尔耸耸肩。
“那要看她是不是早死。要是现在死了,我想还不太迟。
那男孩和女孩还年轻,富于感性,大概会成为正常的人。可是,雷诺克斯已经相当严重了。依我看,他已毫无希望,会像野兽那样忍耐着痛苦活下去。”
莎拉忍不住说道:
“他的太太总该有所作为吧!她应该帮助他啊。”
“我怀疑。她曾经尝试,失败了。”
“你认为她也中了咒语?”
杰拉尔摇头:
“不,那老太太似乎还没控制到她。所以她非常恨那老太太。你看她的眼睛!”
莎拉皱眉:
“我真不懂。她知道事情已演变成什么样子了吧?”
“我想她一定在拟定什么周详的计划?”
“要是我,就把那老太太杀了!放砒霜在早茶里。”
接着她突然问:
“那最小的女孩如何?那个红发女孩?”
杰拉尔锁眉:
“不知道。总觉得有些奇怪。吉奈芙拉?白英敦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
“唉。亲生女儿总会有点不同吧,难道不是?”
杰拉尔缓缓答道:
“为权力欲或嗜虐欲所缠的人,我想不会选择对象,即使对方是骨肉至亲。”
他沉默半晌后,问道:
“你是基督徒吗?小姐。”
莎拉边想边说:
“这个嘛,以前我认为我什么都不信。现在,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所有教堂、教派以及不断进行无聊论战的教会,都能一扫而光”——她装出粗野的姿态——“这样我就可以清楚看到骑驴进入耶路撒冷的基督,我也许会信仰他。”
杰拉尔博士静静说道:
“我至少相信基督教教义之一——身居贱位而知心安。
我是医生,所以我知道,野心——成功欲与权力欲——都与人类灵魂的最大疾病有关。即使欲望得以满足,结果也只会带来傲慢、暴虐和无法餍足。而且,如果那教义被否定——呵,如果它被否定——所有的精神病院应该站出来,公布他们的证据!这些病院会挤满了人,他们不能忍受平凡、无名与无力,他们会为自己辟出一条逃避现实之路,以便永远与人生绝缘。”
莎拉突然说道:
“真可惜,那白英敦老太太不在精神病院里。”
杰拉尔摇摇头:
“不,她不是落伍者的一群,可以说更坏,她成功了!她已实现自己的梦想。”
莎拉浑身颤抖,然后愤然叫道:“这种事不能再继续下去!”
.7.
莎拉不知道卡萝?白英敦当晚会不会守约来找她。
老实说,她很怀疑。卡萝今晨说出了自己一大半的秘密,恐怕会因此造成强烈的反应。
但她仍穿着蓝绸化妆衣,拿出小酒精灯烧开水,准备迎接卡萝。
过了一点,她想卡萝不会来了,准备就寝。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门,让卡萝进来,随即关上门。
卡萝喘着气说道:
“我想你大概已经休息……”
莎拉装出慎重轻松的态度说:“不,正在等你。喝点茶吧,是道地的中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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