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低头看了看那个中了枪的男人,并且吃了一惊,因为那个垂死的男人的眼睛睁开了。它们是一双湛蓝的眼睛,含有一种波洛不能读懂的表情,但他在心里将它描述成一种极度的清醒。
突然地,一种感觉降临到波洛身上,似乎在这群所有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是真正地活生生的——即那个处在弥留之际的男人。
波洛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生动的印象和旺盛的生命力。其他的人只是苍白的模糊的影象,是一出遥远的戏剧中的演员,但这个男人却是真实的。
约翰.克里斯托张开了嘴巴,说话了。他的声音有力,镇静并且急迫。
“亨里埃塔——”他说。
接着他的眼帘就合上了,头猛地歪向一边。
赫尔克里.波洛跪了下去,在确证之后站起身,机械地掸去裤子膝盖上的尘土。
他说,“他死了。”
画面破碎了,摇动着,又重新聚焦。现在是个人的反应——无关重要的事件。
波洛感到自己就像一种放大了的眼睛和耳朵——在录制。仅此而已,在录制。
他知道安格卡特尔夫人的手从篮子上松开了,格杰恩向前弹了出去,迅速地从她手中接过了篮子。
“请交给我,夫人。”
机械地,十分自然地,安格卡特尔夫人嘟囔出:
“谢谢你,格杰恩。”
接着,她踌躇地说:
“格尔达——”
那个握着左轮手枪的女人第一次动了一下,她环望四周,看着他们所有的人。
当她讲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中带着那种似乎是纯粹的迷惑。
“约翰死了,”她说,“约翰死了。”
带着一种突然产生的权威,那个高个子的有着树叶般褐色头发的年轻女子迅速走向她。
“把那个给我,格尔达,”她说。
并且灵巧地,在波洛没来得及抗议或干涉之前,她从格尔达.克里斯托的手中拿走了左轮手枪。
波洛快步向前。
“你不能那样做,小姐——”
那个年轻女子听到他的话后,紧张地吓了一下。那支左轮手枪从她的手指中滑落了。而她正站在游泳池边上,于是那支左轮手枪在跌落时溅起了一片水花,然后就窜入水中了。
她的嘴唇张着,吐出一声满带惊恐之情的“哦”,转过头抱歉地看着波洛。
“我真是一个傻瓜,”她说,“对不起。”
波洛片刻之间没有说话。他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红褐色的眼睛。它们十分镇静地对视着他,使他怀疑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否正确。
他平静地说:
“应该尽可能少地动这些东西。每样东西都应该保持原样,直到警察来看过。”
接着那儿有一阵小小的骚动——十分微弱,只是一圈不安的涟漪。
安格卡特尔夫人厌恶地嘀咕着:“当然。我猜——是的,警察——”
以一种平静的、悦耳的、略带厌恶情绪的声音。那个身着射击服的男人说:“我恐怕,露西,这是不可避免的。”
在那一刻的沉默和认识当中,传来了脚步声和嗓音,确信无疑地,这是轻快的脚步和愉快的、不和谐的嗓音。
沿着房子前的那条小路走来了亨利.安格卡特尔爵士和米奇.哈德卡斯尔,他们在一起说着,笑着。
看到了围着游泳池的人群,亨利爵士突然停下,惊愕地叫道:
“出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了?”
他的妻子回答道:“格尔达——”她猛然地中断,“我的意思是——约翰已经——”
格尔达用她那单调的、困惑的声音说:
“约翰被枪杀了,他已经死了。”
他们都望着她,感到困窘。
接着安格卡特尔夫人迅速地说:
“我亲爱的,我认为你最好回去并且——并且躺下。也许我们最好都回到房子里去?亨利,你和波洛先生可以留在这儿并——并等候警察。”
“这将是最好的安排,我认为,”亨利爵士说。他转向格杰恩,“你能打个电话给警察分局吗,格杰恩?就确切地讲述一下刚发生的事。当警察到达后,把他们直接领到这儿。”
格杰恩略微点了一下头说:“是,亨利爵士。”他看上去有点儿害怕,但他仍然是最完美的佣人。
那个高个的年轻女子说:“来吧,格尔达,”从另一个女人的胳臂中抓住了她的手,她领着毫不抗拒的她离开了,顺着小路走想房子,格尔达就好像走在梦中一样。格杰恩向后退了一点儿,让她们通过,然后挎着一篮鸡蛋跟在后面。
亨利爵士猛地转向他的妻子:“现在,露西,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安格卡特尔夫人摊开了茫然的双手,一个可爱的无助的姿势。赫尔克里.波洛感到了它的魅力和辩解。
“我亲爱的,我几乎不知道。我和母鸡们呆在一起。我听到一声似乎很近的枪声,但我并没就此联想到任何事情。毕竟,”她向他们所有的人辩解道:“一个人不可能这样做!接着我沿着小路来到游泳池,而约翰躺在那儿,格尔达拿着那支左轮手枪站在他旁边。亨里埃塔和爱德华几乎同时赶到——从那边。”
她向游泳池较远的一边点点头,那儿有两条穿过树林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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