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似乎在眼睛深处不断转换,正看着那一幕。
“那天晚上有月光。我沿着小路走向游泳池。在凉篷里有一盏灯。他们在那儿——约翰和那个女人。”
亨里埃塔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格尔达的神情变了。不再有一点儿平素那略有些空洞的和善,而是残忍和无情。
“我一直信任约翰。我一直相信他——好像他就是上帝。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我认为他就是优秀和高尚的化身。但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谎言!我所有的想法一点儿都没有了。我——我曾崇拜约翰!”
亨里埃塔像被施了魔法似地注视着她。因为在这儿,在她的眼前,就是她曾猜测并给予生命,用木头雕刻出来的东西。《崇拜者》就在这儿。那盲目的热爱回到了它的身上,醒悟的,危险的。
格尔达说:“我无法忍受这些!我不得不杀死他!我不得不——你完全明白这些吗,亨里埃塔?”
她说这些的时候相当健谈,是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友好的语调。
“而且我明白我必须小心谨慎,因为警察十分聪明。但那时我并不真的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愚蠢!如果你十分迟钝,并且只是盯着看,人们就会认为你没有弄明白——而有时,在心底,你正嘲笑他们!我知道我能杀死约翰而没人会知道,因为我在那本侦探小说里读到警察能够鉴定子弹是从哪支枪里射出的。亨利爵士那天下午曾给我示范了如何装子弹和开枪。我就拿了两支左轮手枪。我用一支朝约翰开了枪,然后把它藏了起来,并让人们发现我正握着另一支,起先他们会认为是我冲约翰开的枪,接着他们会发觉他不可能是被那支枪射中的,所以最终他们会断定不是我干的!”
她以胜利的姿态点了点头。
“但我忽视了那个皮子的玩意儿。它在我卧室的抽屉里。你把它叫什么,枪套吗?当然警察现在不会操心它了!”
“他们有可能会,”亨里埃塔说。“你最好把它交给我,我会把它带走的。
一旦它不在你的手里,你就完全安全了。”
她坐了下来,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格尔达说:“你看上去不太好。我刚才正在煮茶。”
她走出屋子。很快拿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放着一个茶壶,牛奶罐里,还有两只杯子。由于装得过满,牛奶罐里的奶溢了出来。格尔达放下托盘,倒了一杯茶,然后递给亨里埃塔。
“天哪,”她沮丧地说,“我无法相信水壶里的水还没开。”
“挺好的,”亨里埃塔说。“去把枪套拿来,格尔达。”
格尔达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出房间。亨里埃塔向前斜倚着,把胳膊放在茶几上,然后头枕在上面。她是如此疲惫,如此百分之百的疲惫。但现在一切都将要完结了。格尔达会安全的,就像约翰曾希望的那样安全。
她站起来,把头发从额前撩开,把茶杯举向唇边。这时门口有一声响动,她抬起头望去。终于有一次,格尔达动作相当迅速了。
但站在门口的是赫尔克里.波洛。
“前门开着。”他在走向茶几的时候,一边解释道,“于是我就不请自进了。”
“你!”亨里埃塔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你那么突然地离开空幻庄园,我自然就明白了你要去哪儿。我雇了一辆快车径直到这儿来了。”
“我明白了。”亨里埃塔叹息着,“你会的。”
“你不能喝那杯茶,”波洛说,从她手中拿走了那杯茶,重新放到托盘上。
“用没烧开的水泡的茶喝起来不好。”
“像开水这样的小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波洛温柔地说:“每样东西都很重要。”
在他身后有一声响动,格尔达走了进来。她的手上拎着一个工具袋。她的目光从波洛脸上转向亨里埃塔脸上。
亨里埃塔迅速说:
“我恐怕,格尔达,我是一个嫌疑犯。波洛先生似乎一直在盯我的梢。他认为是我杀了约翰——但他无法证实。”
她故意并且慢慢地说着这些。只要格尔达不把她自己供出来就行。
格尔达含糊地说:“我很遗憾。你喝点茶吗,波洛先生?”
“不,谢谢你,夫人。”
格尔达在托盘后面坐了下来。她开始以她那种充满歉意的、健谈的方式谈话。
“很抱歉,每个人都出去了,我妹妹和孩子们出去野餐了。我觉得不太舒服,所以他们把我留下来。”
“我很遗憾,夫人。”
格尔达拿起一杯茶,然后喝着。
“所有的一切都这么让人担心。每样事都这么让人担心。你瞧,约翰以前总是安排好了每样事,而现在约翰离开了我们......”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现在约翰离开了我们。”
她的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可怜而又迷惑。
“我不知道没有了约翰该如何是好。约翰照顾我。他关心我。现在他离我而去了,每件事都离我而去了。而孩子们——他们问我问题,而我不能恰当地回答他们。我不知道该对特里说些什么。他不断在问:‘为什么父亲被杀死了?’也许有一天,当然,他会发现为什么的。特里总是要刨根问底。使我困惑的是他总是问为什么,而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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