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迟疑道:“哈,这个——我想我还是先听你说。你既然说你侦查的结果已将近破案,我的也许有错误。对不起,清说下去。你可曾见过那个姜宝祥。”
王良本点头道:“见过的。我起初并不说明失珠的事情,假托是他叔父的朋友,顺便问他一声,昨天他为什么失约不去看戏。我带一个口信给他,叫他今夜再去。
“他果然深信不疑,率然地答道,‘我昨夜去过的阿。”
“我一听这话,心里别的一跳,但脸上仍装做若无其事。我乘机问道:”你在什么时候去的?他们却等到你八点半钟才出旅馆。
“宝祥答道:”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吃晚饭,耽搁了一会,去得略略迟些。我到旅馆时,约摸十点钟了。
“我暗忖说话越发近了,便用反话逼他一逼。我带笑说:”你别说谎。你何曾到过旅馆里呢?‘
“他辩道:”我确实去过的。还到过他们房里。‘
“我仍含笑道:”当真?你可曾看见什么人?
“宝祥道。‘这倒没有。’
“我假意大笑道:”畸!这可见你的谎话已露了马脚哩!
“他大声道:”确实的。我推门进去,看见里面空空无人,才知他们都已往戏院里去了。但房门既没有下顿,谅必那仆妇还留着。那时候伊既已走出,我也不等伊回来,就退了出来,打算赶往大江戏院里去瞧他们。
“我又道:”但你后来到底没有往戏院里去啊。
“姜宝祥道:”不错,那就因为我刚出旅馆,忽而遇见两个朋友,被他们拉住了,一同往东明酒铺里去喝酒。起先我还打算陪他们略饮一会,再去瞧我叔叔。谁知被他们一杯两杯,灌得醉醺醺的,竟致失约不去。
“他这一节谈话原是无心而出的。但在我们看来,不是已很明了了吗?
霍桑听到这里,把两臂的肘骨支着藤椅的边,两只手却把十个指尖互相交抵着。他的沉着的脸上满显著注意的神色。
他说:“这个人,原也是我推想中的线路之一。在这一条没有证明以前,别一条自然来便进行。现在你的意见怎么样?”
王良本道:“我当时听了他这一番话,便知他进房的时候,必就在宝群因着喧闹而下楼的当儿。那时宝禅看见房中没有人,也许一时起了歹意,便想窃取那粒珠子。他是本来知道藏珠的所在的,或是他身边有一个同样的钥匙,或是美夫人开箱以后,一时粗心,没有把锁锁上,就造成了他的机会。其实那锁本是一种老式的铜锁,即使锁着,也不难设法弄开。那时他的举动一定很快,得珠以后,仍悄悄地退出,宝群却还没有上楼。你知道那旅馆本有朝东朝南两部楼梯,故而两个人一上一下,他和主磁到底没有撞见。那粒珠子,我想他一时还来不及销售。所以我已派人跟随在他左右,只要一知道那真脏的所在。就可以完全破案。”
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才道:“虽然,你还须谨慎些地。你可曾打听他平日的品行怎么样?”
王良本仍有把握似地应道:“打听过的。他平日喜穿客吃,别的恶习却没有。但在上海社会,一犯了这‘穿’‘吃’工字,无论男女,已尽足引到里落的地步去。霍先生,你说是不是?”
“晤,这话很合情理。你可知道他先前所有的一粒珠子怎样失掉的?”
“那当然是他变了钱浪费掉的,后来却假说失掉的罢了。”
“你怎样知道的?”
“邓原不难推想而得。”
“你没有问过他?”
“没有。我当时本想问他的,但一转念问,觉得因这一问,也许会使他疑心防备。这样,我们要侦查他的真赃所在,反而难了。”
“哈,你的步骤怎么样?”
“我那时仍不动声色,和他好好地分别,只悄悄地派了两个人监伺着他。据我料想,他不久便会把那珠子出售。我们只须查明他向来交往的人,就不难达到获得真赃的目的。
霍桑不再问下去,又低垂了头。大家都静默起来。我觉得王探长的见解太偏于直觉,推想多于事实,未必恰合实际。霍桑缓缓地摸出纸烟来吸着,似正在把王良本所得的线路仔细推敲。天色已渐渐儿就瞑,马路上电灯亮了。夜神的势力也逐渐伸展到我们的谈话室里。良本看见霍桑的突然静默,似有些忍耐不住。可是在这静寂之中霍桑忽自动开口了。
他说:“我觉得内中有一个疑点很觉费解。
王良本忙抬头问道:“什么?”
霍桑道:“就是那宝祥既已干了这样的事,怎么肯老实承认?你想他到旅馆的时候,既然没有一个人瞧见,何不一口抵赖落得干净些?”
王良本紧闭着嘴唇,默不答话。他向霍桑注视了一会,才道:“你可是说偷珠的不是宝祥?”
“晤。
“那末这事是谁干的?”
霍桑又不即答,低着头沉吟。他的目光又移注到他的白帆布鞋的鞋尖,那鞋尖又似拍板般地在微微翘动。
良本又急不待缓地问:“霍先生,你本说有两条线路。你说偷珠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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