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窗口并不临街,外面还隔着一层短墙,怎么这样子巧,不远不近恰正会落在书桌面上?”
“这是一些儿小技巧,不值得诧异。你总知江南燕是个什么样人。”
“喔,你相信他就是真正的江南燕?”
霍桑咬着嘴唇,缓缓答道:“怎么不是?我相信信用信托公司的案子多分就是他做的。”
我迟疑道:“我看信上的口气有些儿不合。”
“什么不合?”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的面,他却用那‘久违’的字样。岂非不相称?”
“唔,你提起这一句,真叫我惭愧。别的案子姑且不提,但你可还记得‘断指团’一案?我们被党人们禁闭在念佛寺里,亏得江南燕的援引,才得逃出来。那时候我们虽没有看见他,他一定已经瞧见我们。现在他竟用着‘久违’字样,也许就含着取笑作用!”
“那末你想他这一次的来意是好意是恶意?”我在静默了一度之后提出这一句问话。
霍桑拿了笔向桌上墨水盂里蘸一蘸,在信笺背上注了几个字,折好了藏在日记册中。
他应道:“那里会有好意?你想我们所干的任务和他的行径处在什么样的地位?”
“地位固然是敌对的,但在苏州孙家的案子——‘江南燕’里,我们曾给他洗刷过一次假冒,他对我们似乎还有好感。”
“这样的好感,他也已经报答过两次了。现在逢到了利害的冲突,你想这好感还能够永久维持吗?”
“这样说,我们倒不能够不准备一下。”
霍桑点点头:“是。我料他的用意,无非因着我在上海的虚声,有些不甘服,现在犯了案子,把我牵进去,以便彼此见一个高下。如果我斗他不过,少不得要销声匿迹。他就可以横行无忌了。”
“你想那信托公司的盗案,就是他对于你的试验?”
“或者如此。”
“你如果担任了这案子,你可有破获的把握?”
“这难说。那人不比寻常的匪盗,本领既高强,手下的羽党也一定不少,实在不容易对付。”
“你怎么知道他有羽党?”
“别的莫说,这一次盗案,那公司的守门人至今还没有下落。”
“那守门人就是他的羽党?”
“无论是不是真正羽党,但通同当然是可能的。否则,他既没有翅翼,又没有隐身法术,又怎么能够下手?”
玲玲玲!……电话机上的铃声突然地响了。
我失声道:“也许是信用公司里打来的吧?”
霍桑不回答,急忙立起来赶进电话室去接电话。一会他回出来重新归座。
我问道:“怎么样?”
霍桑摇头道:“不是信用信托公司,是和平路九十九号一个姓徐的打来的。”
“这姓徐的有什么事?”
“他没有说明,只说有件紧急的事,请我们就去。”
“你怎样对付?”
“我想我们去走一趟再说。”
二、空盒子
那徐姓的主人叫守才,曾当过一任烟酒督办的差使。只瞧他住的那宅连花园的高大洋房,而且佣仆成群,便可想见他的宦囊的充盈。我们到那里时,我看见仆人们都安谧如常,并没有什么惊乱的情形。这是出我意料的。徐守才是个年近六十的人。肥圆的脸上点缀着两只狭缝的眼睛,似乎不大相配他由着一件蟹壳青的狐皮袍子,足上白丝袜缎鞋。他见了我们,连连拱手,引我们进了一间布置精致的书房,便坐下来,轻轻地报告。
他说:“霍先生,包先生,你们可听得过江南燕?”
“开门见山”,就使我暗暗吃惊。这件事也和他有关系的!
霍桑应道:“是,他的大名我们听得好久了。”
徐守才道:“那末大前天十二晚上信用信托公司的那件事,你们也早已知道?”
霍桑道:“是。你可是就着这一件事有什么见教?”
“不是。那是台亲吴伯常的事。公司里盗失的东西,都是他的已故爱姬的饰物。他起先得到一封自称江南燕的恫吓信,要问他借用那珠蝶等物,他不理睬。后来果真失去了两只钻戒,他才恐慌起来,就将其余的贵重东西送到信用信托公司的保管库里去。不料那保管库的钱箱也敌他不过,没有几时,到底被他盗了去。你说这人厉害不厉害?”
“是,这个人果然比不得寻常的小窃。但是你此刻招见,究竟为着什么事?”
徐守才很郑重地从狐皮袍子的袋中取出一封信来。
他说:“我所以说起合亲的事。就为要举个例证。这一封信就关系我自己的事。”
霍桑将信接了过来,展开来默念。我也把头凑过去瞧。
那信道:
“徐守才:听说你新近从北平回来,得到了一粒猫儿眼。我想你玩了几天,总也玩够了。现在本城民众教育团的经费非常困难,请你把这猫儿眼捐给他们,补补你自己的前过。这东西在三天以内我自己来取,你应得早些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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