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微微带着笑容,应道:“我佩服你,你的刺探手段委实高明、不过你若等候根弟打电话报告你菊香的踪迹,那你须把你的急躁的性子改变一下,下些儿忍耐工夫才好。
因为据我料想,在眼前的几天,菊香决不会回到润身坊去。“
我道:“那末,我们如果能找到那个保荣,不是也同样可以揭破这个疑团吗?
这个人你想可容易找寻?“
霍桑道:“我昨天已拓泛报林帮助我找寻。那西区警署里的毛巡官,特地叫眼见过这王保荣的赵巡长把保荣的面貌向汪银林说明,也许不久就可以有下落。
我料想他不会走远—…。唉,且慢。“他重新把我的那张结论纸展开来瞧了一瞧。
“当和尚们转殓的时候,他还在场,那末,他什么时候走开,这取转殓的和尚或许会知道一二。不过我觉得不容易使这现光头们说真话。”
“是啊,我也认为我们应到广福寺里去调查一下;譬如:刘氏的尸体究竟有没有异状?那姓唐的少年当时是否在场,除了姓唐的少年以外,还有没有别人?
还有死者究竟什么时候下格?料理下棺时的夫役是什么人?……“
霍桑忽把那纸烟夹在手指中间,连连摇着手。他的摇手的动作似乎还不足表示,他的头也连带地摇着。
“包朗,你的希望至少须打上一个倒九折,你总知道这班六根清净而财色未尽的上海的职业和尚,都是乖巧转弯的。况且保盛告诉我们,倪氏又是他们的施主。如果你把这种有严重关系的问旬去问他们,他们尽可以轻描淡写地回答你‘阿弥陀佛,我们出家人除了拜佛念经,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就没奈何了。”他立起身来,背负着手,又开始在室中踱着。
霍桑这一种抗辩的论调,我认为不很满意,和尚们即使刁滑,我们也尽可想些旁敲侧击的方法,决不致束手无策,我见他低头苦思的状态,又不禁自告奋勇。
“霍桑,你可是认为向和尚们调查的事不容易办?我倒很愿意代替你——”
霍桑忽摇摇头,描口道:“不,我正在找一个题目,怎样去和那优氏和伊的女儿保凤谈一谈,我觉得这件事很不容易启口——”
他的话也同样被打断,原来这时候前门忽而响动,不多一会,那王保盛又直闯进霍桑的办公室中来。
这一天他的行动上虽然仍有些卤莽的色彩,但比昨天的模样已有显著的进步,他仍穿着那暗青布的棉袍,一进门便把他的那顶半棕半灰的呢帽除了下来,很恭敬地向我们鞠了一个躬,他的脸上已有些血色,镜片后面的眼睛,也比昨天活泼得多。
他放低了声音,说道:“两位先生,我来报告一个信息。他们的阴谋越发显露了!”
他的声调谨慎中带着惊慌,似暗示他的消息的严重。
霍桑又抚慰似地伸手拍着那少年的肩膀,一壁点头,一壁答话:“唉,有消息?好,好,请坐下来说。
我们坐定以后,王保盛就开始报告:“霍先生,你昨天可曾调查出什么事情?
我告诉你,你的举动应特别谨慎才是。
霍桑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诧异的神气,他向这来客瞧瞧,似在估量他的说话是否出于健全神经的支配。
他缓缓应道:“昨天包先生也参加侦查的,我们约略有些成绩,等一会可以告诉你。
但你说的特别谨慎有什么意思?“
王保盛把身子偻向前些,依旧现出一种防人家偷听似的模样。
他道:“霍先生,昨天晚上镇江方面来了一个电报,那是我姨母的表兄许邦英打来的回电,说他决定今天乘早车到上海来。
我记得王保盛昨天曾说过,那个和他父亲合股经商的潘之梅,曾提起过这许邦英是在镇江当律师的。潘之梅所以特别提起这人,又表示不愿参加这件暧昧的事情,一定就是顾忌这个人不容易应付,那时保盛世果真有同样的表示。
“霍先生,我不能不告诉你。这许邦英阴险异常,他借着律师的招牌,专干种种恫吓敲诈的事情。……唉,我说出来也惭愧,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曾吃过他的亏,故而这几年来彼此已断绝往来。这一次我读他的回电的口气,分明是我姨母特地去请他来的。
霍先生,你想他们为什么去请他来?“
我不禁插口道:“莫不是请他来分析家产?”
王保盛瞧着我答道:“这倒不成问题,当时我哥哥保荣分居的时候,已分析清楚,保荣的一份已给他自己花完。现在除了失窃的现款和首饰不算,还有些股份存款,和郑州老家里的一名屋子五百亩田,应由我和我妹妹平分。这事已立有笔据,不致有什么争执。我相信这位表舅舅特地赶来,一定有特别使命。
霍桑淡淡地说道:“你以为你姨母干了什么犯法事情,自己心虚,故而请他来掩护的吗?”
王保盛张大了他的一双小眼,点头道:“对,我料想他如此。你以为怎样?”
霍桑也点头道。“这的确是可能的。”
“那末,你们两位先生的行动,不是应加意小心些吗?不然,他是靠弄法律吃饭的,万一给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不但我母亲的冤恨没法伸张,也许反而连累你们两位。那我怎么对得住人?
霍桑的牙齿似在微微咬他的嘴唇,他的眼珠偏在右角,视线集中在耶条天津出品的地毯上面。他的手又伸到短褂袋里去,摸出那只熟皮的烟盒。
52书库推荐浏览: 程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