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类的脸容很庄严,略略弯了一弯腰。“冯太太,我们是私家侦探。我们刚才见过你的儿子,此刻却带得一个消息来给你。”
老妇微微一震,忙用手撑住了那只方桌,伊的一双眼睛越发可。演了。
“什么消息?”
“请你不要太胆小。这消息很坏。”
“唉,到底什么事呀?”伊的声音有些抖。
“他们已中了毒——并且很厉害!”
老妇突然张大了眼睛,呆了一呆。“可是守恒中了毒?”
霍桑缓缓道:“是的,但不单是守恒;守成也中毒了。”
那老妇脸色顿时惨变,浑身都颤栗起来。伊谈伊的身体都依靠在方桌边上。
“哎哟……哎哟……”
伊的身子已支撑不住,向里面倾斜下去。霍桑急忙走近去扶住伊。我也上前帮忙,扶伊坐在客堂中的一只红木椅子上。
伊喘息地呼道:“哎哟!我的儿子守成中毒吗?这——这一定是守恒干的啊!
一定是他!“
霍桑仍很镇静地答道:“冯太太,你也许误会了。我已经告诉你,他们俩大家都中了毒。”
“哎哟!……那末,谁害他——谁会害他?”
“冯太太,不单是他,守仁也一样中了专。你想谁会害他们?”
“这个——这——我——不知道——我——要去看守成!他——他在哪里?”
“他们此刻一同在德济医院里。假使他们中毒的时候不太久,大概还可以救治。冯太太,你姑且定定神。现在我们要侦查的,就是他们俩究竟在什么时候中的毒。”
那老妇的泪珠已从那失了威力的眼睛的眼中进涌而出,从伊的灰白的轴颊上滚落下来。伊摸出一块白巾来抹扶着,把背心靠着红木椅子的背。
伊呜咽着问道:“哎哟!这怎么办?谁下的毒?先生,你知道吗?快告诉我!”
霍桑自动地在老妇下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我也不客气地坐在他们对面。
有个女仆在屏门里面探一探头,重新缩了进去。霍桑把眼角略一瓢瞥,并不理会。
他答道:“冯太太,我还不知道。但你如果能暂时抑制你的惊悲,回答我几句问句,那就和我们彼此都有益。我瞧这件事也许是出于意外的,未必见得有什么人存心谋害。
我问你,他们什么时候往酒铺里去的?“
冯母又把手巾在脸上抹了一抹,从住了眼泪,想了一想,才颤声答复。
伊说:“他们出去时,太阳还在西墙角上,大约在六点和七点之间。”
“两个人一块儿出门的吗?”
“是的。”
“不曾约别的人吗?”
“没有。”
“那末守恒在什么时候从南京回来的?”
“今天三点半光景。”
“南京车本是三点钟到上海的,他大概是从车站上直接回来的。他回到这里以后可曾吃过东西?”
“他吃过一碗面。”
“只有他一个人吃面吗?还是守成也一起吃过面的?”
“这面是我的媳妇兰珠——守成的妻子——烧的,不但他们兄弟俩吃,我们大家都吃过。”
霍桑的眼光似在那幅山水中堂上定了一定,但我相信他决不是有闲心思欣赏那赝鼎的文衡山画,却明明在那里构思。
一会,他继续问道:“可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这弟兄俩吃过而你们没有吃过?”
冯母摇摇头。“没有——唉,不,不——我记得他们俩曾一块儿喝过一会茶,我和媳妇却不曾陷他们喝。”
霍桑道:“膻,他们俩在什么地方喝茶的?我想过去瞧瞧。”
妇人向西首的次室指着,说道:“这就是今天特地给守恒预备的卧室。刚才守成和他在里面谈过好一会。
霍桑立起来走到那次间门口,便握着门或开门进去,随手扳亮了里面的电灯。
老妇也颤巍巍地立起来陪着进去。我也跟在后面。
这次间中——一和厢房隔绝的次室——有一只单人小铁床,一只小小的圆桌,靠窗另有一只西式的茶几,凡的左右有两只椅子,也都是红木的。茶几上放着一把很大的白瓷茶壶。靠分隔的板壁上放一口玻璃书橱,橱中的书却寥寥无几,玻璃也给尘埃封蔽,显见不大开动。圆桌旁边还围列着几只圆凳。圆桌上有一架小风扇,两只茶杯,一只夹火柴的黄铜烟盆。我瞧室中各物的情状仍很整齐有致,绝不见有什么可疑。霍桑的眼光在室中打了一个回旋,便指着榻上一条蓝连妙的夹被,回头来问话。
“冯太太,守恒从南京回来的时候,可是只有这一条被?”
“不,这不是他带来的。他准备暑假后就要回南京去,故而没有带铺盖,只带了一只小小的皮包。”伊走到小榻前,俯着身子从榻底下取出一只手提的小皮包来。
那皮包并没有下锁。霍桑接过了打开一瞧,只有两件夏布的短衫,一条旧纺绸裤子,和几本小说,两张旧报。此外还有几种漱洗的用品,却都是高价货。霍桑在皮包中翻了一翻,似因着找不到什么,皱了皱眉。接着他把圆桌上的空茶杯拿在手中,仔细地瞧视。
我也凑过去瞧瞧,林中各剩着些余茶,茶色清淡,分明是雨前。霍桑又把那两杯余茶都送到嘴边,先唤了一嗅,又伸出去子来尝了一尝,终于微微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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