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心中很慌,又怕遭嫌疑,急于想逃回。同时我又想到佩玉的信件,何不趁势捏一搜?我因放大了胆,四处搜检,不料劳而无功,不但没有寻得信件,连和他有关系的一切函和,也不留一张。我没法可想,正要退出,忽见子华的胸口露出一把犀角的刀柄。我仔细一看,又不觉吃了一惊。
钟德乘林叔权略略停顿的机缘,问道:“为什么吃惊?行刺当然是有刀的啊!
霍桑接嘴道:“这刀是林兄的东西,差不多留着姓名,怎禁他不吃惊呢?”
叔权连连点头道:“是啊。这是一把古匕首,是我家世传之物。当初我和他同学的时候,他偶然见了此刀,十分喜欢。他曾向我道:”他日疆场有事,我若能身怀此刀,为国宣力,倒也是男儿快意的事!‘我听了他的豪语,很钦佩他,就把这把刀赠送了他。不意未上疆场,他自己倒死在刀下。
“那时我一见之后,就想这刀起先必在子华的身上,后来或被囚人夺去,他便反遭其害。我因想我出入此屋,虽很神秘,但难保无一二人知道我的踪迹。现在他忽然被刺,我已难免连累;若使侦探们把此刀为证,柄上有我家‘梅鹤堂’的堂名,蛛丝马迹,岂不要加重我的嫌疑?我就决意把刀藏过,免得后来牵涉。
霍桑瞧着他道:“你藏刀以后,不是还有过其他的举动吗?”
叔权点头道:“是的,我把刀拔了出来,里藏好了,又从他身上摸索一遍,瞧瞧有没有关系我的东西。我忽又在他的裤袋中摸出一只碎表。
“这表停在九点三十二分,那是当我和他挣扎之时被我打碎的。我想论起时刻来,这表和我又很有关系,不如索性将针移到十点。因为在那时候,我记得正和先生们在寓室中谈话,万一我不幸被疑,也可请二位管我做个见证。
钟德冷冷地说:“你这样子设计周到,足见你真是聪敏!
林叔权受了这句讽刺,但向那侦探瞅了一眼,仍自顾自说:“当下我自以为设防甚周,没有破绽,便悄悄地回到寓中。不料当我和子华争扭的时候,我的衣袖上的扭子被他拽落,我自己却并没觉察,后来就被这位钟先生当做凭证。那是我想不到的。
霍桑微笑着道:“‘这就是所谓’由赛一疏‘。凡作伪的事,无论如何,总不能免意外的疏忽。你当时来往陆寓,形踪既秘,并且用假须和黑眼镜乔装着,可算得周密极了,但到底难逃人家的觉察。
叔权张目道:“我乔扮有须人,你也已知道了吗?
霍桑道:“不但这一点,就是你和我谈话时,你虽竭力掩饰,不肯吐露真情,其实你的神色语气,却早已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
叔权的脸上一阵通红,很抱羞似地说道:“正人面前说谎,惭愧!惭愧!不过这也是出于不得已。霍先生,请你原谅我的苦衷。但眼前我所说的话,我敢把良心作证,没有半句虚伪。
钟德也不觉现出悟解的样子,点头道:“你这一席话,若和霍先生的理解印证起来,果然符合。但那把刀既已回到你的手中,为什么又送给霍先生?这东西不是你寄给他的吗?”
叔权遭:“是的,是我寄的。因为案发以后,我因关怀着信件,愈觉得没法可施,特地求霍无生相助。据霍先生说,要得信件,必须先查明案中的真相;而案中的关键,又在那把凶刀上面。我一时急昏了没了主意,利害如何,不暇考虑,等到谈罢回房,我就把刀拿出来里好,交给侍役,教他送到邮局里去。我希望霍先生得了刀,立刻能把真凶查明,那时我的信件和照片也可以物归原主。其实这举动和我先前的把刀收回,分明是两相矛盾的,可是我当时因着急待破案,竟顾不到。但即此一层,也可见我的心迹,子华的死实在不予我事;不然,我自己既已行凶,又岂肯把凶器给人,自露我的罪迹?
钟德沉吟了一会,才答道:“论你的供词,果然已合了关节,但真的既不是你,势必另有一个,须待霍先生指明白后,这案子才可结束,你的罪嫌也才可解除。
霍桑缓缓答道:“要指明也并不困难。
钟德道:“不但要指明,还得把他缉获到案,方称圆满。因为现在案情的一部分既已显明,我们知道那有须的人就是林君。林君既非真凶,福兴又没有关系,那本行凶的人究竟是谁,我们反没有把握。霍先生,我怕你虽能够指明,而逮捕的一着,或者还要费些手续,对吗?”
霍桑微微笑了一笑,答道:“钟德兄,请你不必担忧。那行凶的人委实已不劳你逮捕,他早已伏了法哩!
钟德忽变色诧异道:“嘱?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又闹玩笑?”
霍桑道:“这事关系人命,谁敢闹顽笑?难道你至今还没有领悟我的意思?”
钟德又急又惭,两只手在身旁东摸西捏,脸上的颜色也变得忽红忽白。
他搭讪地说道:“你不是说行刺的就是那穿蓝纱——”
霍桑忙接着说道:“不是!行刺的就是陆子华。
“什么?”
“换一句说,陆子华的死是陆子华自己下手的!
这话一出,我们都惊奇出神,大家想不到他会有这一句断语。彼此的眼睛里仿佛在交换着一句疑问:“陆子华竟是自杀的吗”?钟德更是诧异。他的双目瞪住了,汗在面颊上流,口也张开了,呆呆地向霍桑瞧着,连一句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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