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一看,那架寿康正站在弄口,他的右手叉着腰部,架子十足地厉声呼喝、那老头儿却吓得脸色灰白,低倒了头,提着铜壶,赶紧走出鸳鸯厅去。
我处在这种情势之下,照我的本意,很想发作起来。因为寿康这种盛气的态度,直接虽对老仆,间接也就是对我、不过我此刻是来探听案情的,不必要的闲气的争论,是理应避免的。所以我耐足了气,重新回进裘家去。
检验的工作已完毕了。据检验吏的报告,死者是受惊而死的。死者的心脏很衰弱,当时他受了强烈的刺激,或被凶手推倒,或是受惊后他自己倒地。因着跌倒的震动,心脏便立即停止活动,结果就丧了他的性命。他的胸部和肩部的血晕,就是心脏掉然停顿的明证。他的头部的血,证明是从鼻子和牙齿里流出来的,那唇部和界部都显有伤痕,很像是他倒地时覆面跌伤的。这根杆和霍桑所说,凶手行凶时不曾费多大力量的假定,也已证实。
不多一会,法院里一行人们都已离去,但临行时却把老仆方林生带走。我明知这定是梁寿康从旁播掇的结果。他私下告诉了我几句话,不幸竟自已被累,我一时又不能替他解围,很觉不安。因此,我越觉得梁寿康的可疑。他很方林生多说,分明就怕这事实的真相因此显露出来。那么,他的关系也可想而知。但时机没有成熟,我这时还不能奈何他,只索再忍一忍气。
一会儿,区里派了一个警士来,传令唤裘玲凤去问话、我知道这就是霍桑的预定计划。玲凤似有些恐惧,但又不敢违抗。寿康也显着很关心的样子,却也没法阻拦。
他送到伊门口,作安慰语道:“表妹,没有事的,你走一趟吧。如果他们有什么难为你的话,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是聘定了常年法律顾问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处处表示一种“有恃无恐”的神气。我越觉得这个人的可憎可鄙,可是还捉不住他的把柄。
这时孝堂已布置完成,中间挂一大幅白馒。裘海峰帮同着仆役,准备将尸体移到楼下来成殓,所以楼梯上上落很忙。因为这天天气很热,尸体不能延搁,他们准备当日棺殓。我坐了一会,觉得已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正打算也到三分区里去听听霍桑问话。不料三分区里先有一个电话给我,那电话是汪银林打的。他说玲凤已到区里,霍桑却还没有来,所以问我他曾否到过裘家。我回复他了,又乘势和他谈几句话。
我告诉他道:“关于女子问题的事,我已得到了一种意外的发展。你对于小梅那条线路,似乎不必急急进行了。
汪银林答道:“这条线路我本来摸不着头绪。据一家王荐头铺说,小梅已回浦东乡下去了。但我已查明了一种比较重要的事实。
我惊喜地问道:“什么事?”
汪银林道:“我打过电话到信丰银行里去。据说今天早晨,有一张裘日升签字的支票,曾经兑现。那支票的数目,竟有一万五千元之巨。这一着我认为非常重要。你也快到三区里来,我们细细地谈吧。
这一个消息当真不能不认为非常严重。因为霍桑对于支票问题,曾有过不是死者提款的假定,现在却明明有人提去了巨款。这一着既然出于霍桑的意料,难保不另生枝对。
我挂好了听筒从厢房中出来,正想赶到三区里去,不料在客堂门口和一个人撞了一下。我抬头一瞧,就是那个穿白色制服,身长六尺,嘴唇上有麦角须的南区署长许墨佣。他忽笑嘻嘻地向我说道:“包先生,你急匆匆哪里去?现在你慢走一步,请你带一个脱给贵友霍桑先生。你叫他安静些吧,不必再虚费他的宝贵的时间。你告诉他,那凶手我已查明了!
十一、拘捕
许墨佣这几句话,确含着绝大的力量。我心中虽在暗暗诧异:“凶手已查明了?—一竟被你查明了?”但我这怀疑的问句,却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我自然停住了脚步,听他的下文。许墨佣摇摇摆摆地走进书室里去。那梁寿康和裘海峰一听这话,也抛歼了正事,走到厢房里来听他的报告。
梁寿康抢着问道:“当真查着了吗?谁是凶手?谁是凶手?”
许墨佣卷了卷他的短须,显露出一种得意洋洋的神气,好像一个打胜仗的将士在欢迎声中凯旋回来的样子。
他拖长了声音,答道:“话长哩!你们别乱吵。这凶手是一个少年男子,年纪约在二十六七,身材很短,大概不到五尺,身体胖胖的,脸儿圆圆的,皮色略带黝黑,两颊上都有酒涡。他身上穿一件白云纱长衫,头上的头发梁寿康急不待缓似地问道。”这凶手在哪里?这凶手在哪里?“
襄海峰也附着道:“署长,你已把那人捉住了没有?”
许墨佣发一种轻描淡写的语声,答道:“捉还没有捉住。不过有了这样的消息,要捉住他,也并不费力。刚才我已通告了总署,以便按图索级向四面兜捕。我预料不出两天,包管把他捕到归案。‘”
梁寿康忽变了声浪,说道:“唉,原来你还只得到了一种消息!
这句话分明扫了许署长的兴——在许署长意中,也许要把这样的语调,认为伤失他的尊严。他的脸儿果真沉下了,他的语声也带着冷涩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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