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问道:“你打算控诉我吗?我也早准备好律师了。”‘他停了一停,继续道:“不过你要把杀人罪加在人家身上,你也须注意者证据、否则,你单凭着一句话,一般人也许会震着大名而屈服盲从,但法庭上的法官,谅来不致于因着大侦探的口谕,而随便改变法律的条文吧?”
霍桑点了点头,唇角上露出一丝笑容。
“多谢你的指示。不过我对于法律条文,也曾约略研究过一下。譬如有了物证和人证,那么,即使你有着三个五个律师,在提出控诉的时候,法官也不致于完全不理睬D巴?
梁寿康突的抬起目光,在霍桑的脸上闪了一闪,似要从霍桑脸上辨别这句话的虚实。霍桑仍安静如常,除了一圈圈的烟雾缓缓从嘴里吐出以外,面色上并无表示。
梁寿康带着有诧异意味的声浪,问道:“什么?你难道有了物证人证?
霍桑仍淡淡地说道:“小朋友,你还算聪明!
“奇怪!你有什么物证?什么人证呀?
霍桑把半截烟尾从口中取下,夹在他右手的指缝之中。他一边皱眉,一边仍缓缓答话。
“天气闷热得如此,你的律师又不在旁边,我觉得我的根据此刻还没说明的必要。
霍桑又回复了静默的态度。那少年却似乎静默不住,他的傲慢和冷淡的态度,此刻也已起了变动。他的身子在牵动,眼睛中漏出异光,神气上也有一种惊诧的表示。我知道这种表示,就是霍桑所说的人证和物证的反应。
他勉强带着笑容,说道:“你的话怪有趣。我倒很愿意听听。你说的人证物证,究竟是指什么人和指什么东西呀?
霍桑仍瞧着地板,答道:“我想还是不说的好。你既然抱定主意,又准备着律师,我们还是到了法庭上再说不迟。
霍桑的一再不说,越增加这少年的内心的不安。他的情虚的表示,更觉不能掩饰。
他催促道:“你不妨随便说说。我们如果没有必要,又何必一定要法庭相见呢?”他的话声不但已没有强硬意味,却已带着些恳求的因素。
霍桑把烟尾丢了,曲起右腿,两只手抱住了他的右膝。
他点头道:“那也好,我不妨随便说说,你也不妨随便听听。我也不希望你会承认。譬如我说你昨夜到了裘家,在后门的门铃上按了一下。不多一会,你舅舅便下楼来开门。你跟着他到了楼上,耽搁了半个钟头。那时你坐在你舅舅书桌旁边的沙发上,还吸过两支纸烟。这些事实,在你看来,不是要说绝对没有的吗?”
霍桑说时,眼光凝注在寿康的脸上。寿康的眼睑忽很急速地眨动了几下。
他强笑道:“这些话非常有趣,比小说还有兴味。”
霍桑又不经意地继续说道:“正是。你就当小说所好了,那烟灰也曾经验过,是一种舶来品的公使牌。这种烟代价很贵,在现在的潮流之下,除厂一般奴性深入骨髓的所谓时髦人以外,吸这烟的人,已经不多;所以侦查起来,也比较容易。不过你一定又是不承认的。即使我立刻在你身上的烟区中搜出了同样牌子的纸烟,你也一定还要说仍然相同。对不对?”
寿康一听这话,他的右手忽机械似地举了起来,在他的外褂袋的外面摸了一摸。接着,他又急急放下了手,又把目光低垂下来,却不答话。
我暗忖这少年的狡猾资格,究竟还不能算已到极峰。他明明已陷进了霍桑的机槛。因为我知道霍桑的话,又完全是一种虚冒。他何曾把那纸烟灰验过?当时我也不知他怎样会瞧到这少年衣袋中藏着公使牌纸烟,事后他曾和我说明,却又不值一笑——原来他在寿康卧室中搜索农鞋的当儿,曾瞧见有半罐余存的纸烟。
霍桑又自顾自地说道:“后来,当你从你舅父家中出来时,你的举动更有趣了。你走到楼梯的转折之处,停顿了一下。你出后门时,虽然非常慌张,却绝不曾发生什么声响。我又不能不佩服你举动的敏捷。
霍桑说话的时候,外貌上虽是非常经意随便,其实地的眼光不时在那少年脸上输窥,可以证明他的精神上正十二分紧张。
梁寿康控制着他的声浪,答道:“霍先生,佩服的话,我应当向你说的。你能构造出这样一段故事,不能不说你的脑力的高明。”
霍桑忙接嘴道:“对不起。我却不能掠人之美。这故事并不是我构造的,却是另一个人说出来的。你总记得我曾说过还有人证啊。,‘”那么,什么人说的?“
“有一个眼见的证人说的。”
梁寿康的脸色变异了,两只手好像没处安放,拘挛似地牵了一革,忽紧紧地握拢。
“眼见的——?”
“正是。那人还有别的话,说到你在楼上怎样动作,和怎样行凶——”
“什么?说我行凶?”
“是啊。你不是也不承认吗?……我想我说的都是些空话。你如果知趣,倒不如自己说说,免得有许多隔膜。不过我并不是强迫你。说不说你尽不妨自己考虑。”
梁寿康的头又低了下去。他的手仍紧握着拳头,不过不是想用武,却表示他心中的焦急和踌躇不决。汪银林也像我一般,始终处在旁观的地位,不曾参加过一句。这时候,他却似找到了发表的机会,开始加入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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