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叹口气,打定了主意,说:“那末,你要多少?”
我也不禁摇头叹息。霍桑终于失败了!他除了屈服以外,竟没有别的办法!
顾英芬道:“我接信以后,私下溜出来把所有的首饰往押铺里去押了一千;又冒夜到一个同学家里去借了一千;依他要求的数目,现在还差一千。”
霍桑点了点头,立即走到室隅去,掏出钥匙来开了铁箱,取出一叠钞票。他正要交给顾英芬的时候,忽又缩手。
他问道:“你的两千元在身边吗?”
顾英芬道:“在这袋里。我原打算凄齐了款子,直接赶得去。不过时候已很局促,从这里到北山西路,至少也得一刻钟吧。”
霍桑想了一想,立即走进电话室去,打电话到附近的龙大汽车行去,雇了两辆汽车。他回进来时,又向顾英芬表示,“顾小姐我看还是我再给你去走一趟。
你不妨在这里等候消息。你把你的两干元给我。“
“他说他要我亲自送去。霍先生,你——你去不得!”
“不。你去,太危险。这恶汉说不定另有恶计。还是我去。”
“那末你不会——不会闹翻吗?”
“不会。你放心。这件事应得由我担负全责。”
顾英芬呆瞧着我的朋友,仍有些疑迟不决。
霍桑催促道:“快些,不要耽搁。我一定给你办妥。”
顾英芬才从手中提着的绣金的钱袋里取出两大卷钞票,交给霍桑。
伊又‘叮嘱道:“雹先生,你万万不可跟他决裂。你得知道这照片一到外面,我们的全家都不兔要毁坏了!”
霍桑不再作答,点了点头,急急穿了一件栗壳色春呢外衣,又取了帽子。
他向我道:“包朗,你坐汽车到北海路金学明家去。如果见任何人送照片去,你应尽力阻止,别让它落到金学明的手中,但以一小时为限。如果一小时内没有人送去,我们可另想别法,你也就可以回来。”他说完了便大踏步奔出室去。
这时汽车的喇叭声音已在门前响。我也不敢耽搁,向顾英芬安慰了两句,又问明了金学明的号数,就急急出来。门外有一辆空车停着,霍桑的一辆已先驶去。
我跳上了车,立即向目的地开驶。约摸十分钟光景,已到了北海路口。
我下了汽车寻到一O 八号时,见是一宅西式屋子,前面铁门上有一块紫铜的牌子。
标着“金第”二字。我瞧瞧我的手表,已是十一点二十五分;王智生的一小时的时限分明已过了十分。霍桑此刻已和他接见没有?假使他在霍桑赶到以前已经将照片寄出,那末此刻可已给送进金家里去?我从铁门里向内窥视,里面虽还有灯光,却是静悄悄地不闻人声。我不便敲门询问,只索性在门外等待,希望那照片还没有给送到,我才有从中阻住的机会。
我在北海路的转角上徘徊了一刻钟光景。马路上行人稀少,并没有找屋子送情的人。远望马路的西端,有一个警士不时向我站立的地方了望着。我觉得有些局促不耐。
王智生若使在霍桑见面以前已将照片送出,这时候应已送到。假使不然,霍桑到达他那里以后,王智生势必没有寄照片的机会。那末我留在这里也属徒然。
因此,我提到了十二点钟,看见那警士在缓缓向我走近来的时候,为省费口舌起见,我便也回身离去。汽车依旧等着,我就坐了回去。
顾英芬仍一个人坐在我们的办事室里等消息。夜深寒冷,伊的身子像畏寒似地缩紧着。
伊一看见我,忙问道:“包先生,怎么样?”
我回答道:“我没看见有什么人送照片去。这件事霍桑—定会办妥当。”
“会不会在你到那里以前,照片已给送进去了?”
“不会。我想不致于这样迅速。”
伊顿一顿,又说:“但霍先生怎么还不回来?他们也许已闹出了什么乱子吧?”
我安慰伊说:“你别焦急。他决不会弄坏你的事。”
伊仍不安地说:“不过我很害怕。你想一面交还照片,一面付钱,几分钟就可了的,怎么要这许多时候?”
话自然很近情理,我心中也怕发生了什么变端,但嘴里只得勉强说几句安慰话。
“顾小姐,你放心。霍先生已经应许你,这件事由他担负全责,你尽可以信任他。”
顾英芬不再说话。伊沉下了头。伊的柳眉颦蹙,樱唇上血色全无,手中拿着一方素巾,不时按在伊的嘴唇上。伊忽而低头,忽而仰面,呆看着电灯,又时时向窗外倾,那种坐不稳定的样子,真觉得可怜。我也爱莫能助,心中也和伊一般地忐忑。
事情究竟怎么样?霍桑真个屈服地用钱买回照片吗?还是和这恶汉硬挤呢?
要是为权宜计,先用买卖方式了结这一张照片,他的确应当回来了。
在他还不回来,难道他真采取了强硬态度,此刻已发生了什么变端吗?这个知识流氓一变再变,真是恶毒透顶,若不严厉地惩戒他一下,不但出不了这一口气,而且近乎养痈遗患,以后可能有别的无辜的人受他欺害。
好容易捱到了十二点半,我才从默想中听很远远的喇叭声音。有一辆汽车驶近来了。
顾英芬突然呼道:“霍先生回来了!”
伊怎么知道这汽车就是霍桑的?伊的神经不会错乱了吗?不过我也十二分盼望伊的话能够猜中。可是那汽车驶过了我们的寓所,仍向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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