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霍桑又轻轻地回进办事室来。
他喘息说:“这屋于外面左边第三棵树和右边第二棵树的背后,各有一个人伏着。若不是今天你们来警告我,我险些儿遭他们的暗算。”
我回答道:“这两个人是断指团团员?”
“当然。”
“他们有什么目的?”
“那是很显明的。他们第一步既已把断指做了警告信,第二步自然要我们的性命;”
佩雄忽失声道:“什么?他们要害我们的性命?”
霍桑作简语道:“那是必然的步骤。”
我看见这孩子着急得厉害,忙辩解道:“这也未必一定如此。铭文,你尽放心。
他们如果要伤我们的性命,早就可以下手,何必把这断指来玩什么把戏?“
“姊夫,你——你想他们要怎样对付我们?”
“我料他们的用意至多想恫吓我们,叫我们不要再和他们作对,以便他们可以在上海重新活动。”
霍桑摇头道:“包朗,你别打如意算盘。他们所以用断指做警告信,无非要显示他们的态度光明,要叫我们知道伤害我们的是断指团,不是别人,使我们死一个明白!”
“哎哟!霍先生,现在怎么办?”佩雄的声浪也颤动霍桑仍镇静地说:“那也不用害怕。他们既敢寻上门来,我也决不退缩,少不得要给他们知道些厉害。
我——“
砰!……砰!……
两响枪声从窗口里传进来,引起了佩雄的带着哭声的锐呼。
霍桑忙喝令道:“别响!你们快把身子蹲下来!别乱动,也不要声张!”
我慌了,向裤袋中一摸,没有带手枪。霍桑却早已摸出一把手枪,曲着身子,探头向窗外晾望。佩雄蹲伏在一只沙发背后。
砰!……
窗外的枪声又一响。霍桑举起手枪,奔出办事室去。
显然要进击那行刺的匪徒。我正想跟霍桑同出,预备助他一臂,忽被佩雄一把拉住。
他喊道:“姑夫,你不要去!这件事怎么——怎么会弄假成真?”
我停了脚步,问道:“哦?弄假成真?你这话什么意思?”
佩雄向书桌上指一指。“这——这两枚手指原是我——我和你开开玩笑的——”
我惊怪道:“什么?开玩笑?你——”
佩雄扭捏地说:“真的。我告诉你。这两枚东西本是我从校里带出来,乘间把一枚偷放在你的衣袋底里,想和你玩一下子。”
“唉!你这么年纪还是这样子顽皮!”
“昨天晚上有一个叫毕行素的同学,从一个被解剖的尸体上割下了两枚指头,偷放在我的被窝里吓我。我动了好奇心,想跟你和霍先生玩玩。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凑巧,竟会弄假成真!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回学校去的。现在这样子,我怎样出去?
姊夫,你想我怎么——“
霍桑踉跄地回进来,手枪仍拿在他的手里。
我忙问道:“怎么样?”
他说:“匪徒已经逃走了,你们姑且定一定神。”
“你可曾瞧见那发枪的人?”
“瞧见的。我明明看见两个人向东西两面飞奔过去。我防别的树背后也许另有埋伏,我故而不敢深追。”他忽回头瞧高佩雄。“铭文弟,你不是说要回学校去吗?”
佩雄应道:“是。”
“稳妥些,你不如在这里住一夜,等明天再走。”
“不能。我明天一早就有课。”
霍桑略一思索,点点头。“那末不如趁早就走。否则他们如果再来,你出门去,就很危险。”
佩雄疑迟道:“现在就走不会有危险吗?”
霍桑皱皱眉头,答道:“这也难说。晤!我有一个法子。你若是能改装一下,也许可以避免危险。”
“怎么样改装?”
“那只有委屈你一下。”
“晤?”
“把你身上的一套漂亮的西装脱下来,我可以叫施桂借一件旧竹布长衫给你,装做我的仆人模样,他们就不会和你为难。俗语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向我报复,决不会寻到仆人们身上去。”
佩雄向我瞧瞧,似乎还犹豫不决。我没有表示,心中在责他无事生事,自寻烦恼,但也不便当场斥责他。
霍桑又说:“铭文弟,你如果愿意屈一屈身分,尽管放心出去,我担保你没有危险。但是你得立刻就行,再迟我也保不住。”
局势压迫佩雄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心虽不愿,却势在必行。五分钟后,他穿上了施挂的一件褪了色的旧竹布长衫,偷偷掩掩地走出去。
霍桑目送他走出了大门、回到室中,重新烧了一只纸烟,默默地坐着吸烟,似乎他正在寻思什么抵敌的方法。我想起了佩雄所说的弄假成真的话。
我说:“霍桑,这件事真可算得再凑巧没有。你还不知道我和佩雄袋中的两枚断指就是他——”
霍桑突然大声道:“包朗,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可是还没有醒透?”
我怔了一怔,呆瞧着他,一时竟不知怎样回答。
霍桑继续道:“你自己上了这孩子的当,难道想连我也睡在鼓中?”
我惊喜道:“喔,你早已瞧破了他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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