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那末伊的许多朋友里面,你所知道的有几个?”
李芝范又迟疑地说:“这个我也说不出什么。我到上海的那天,看见有两个穿西装的少年跟丽兰在这里吵嘴。一个年纪轻些,据说姓余。另外一个个子高一些,这几天常在这里出进,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姓名。”
霍桑立起身来,走到书桌前面,又将抽屉拉开,从抽屉里拿出刚才发见的几张男子照片。李芝范跟着霍桑走近书桌。他一瞧见抽屉的内容,仿佛怔了一怔。
他作惊讶声道:“唉,这里有这许多钱!丽兰真糊涂,钱竟会随便放在抽屉里。”
霍桑不答,但把那几张照片给李芝范瞧。李芝范瞧了一瞧,便抽出两张半身西装的来。
他指着一张说:“这个就是姓余的。”又指一张二英寸的小照片。“这个就是这几天常在这里出进的,个子高些的一个。”
我凑近去瞧,那姓余的年纪只二十左右,面貌很漂亮,还有较小的一张,年事较大,下颌方阔,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霍桑点点头,就把这两张照片放在胸口袋里,其余的重新放在抽屉里,将抽屉关好。
霍桑向李芝范说:“李先生,现在你可以回楼上去歇一歇罢。关于昨夜的事,我想先问问这里的仆人们。如果有什么借重你的地方,再来请教。我想你总不会讨厌。”
李芝范急忙答道:“这算什么话?丽兰死得这样惨,只要能够给伊伸冤,我的能力办得到,什么事我都肯做。
霍桑鞠了一个躬。“谢谢你。”接着他就目送那老人弯着背带着咳嗽踱出去。
倪金寿立起来问道:“可要把那老毛叫进来?他在外面门房里。”
霍桑道:“不,你先把那个女仆叫来。”
倪金寿应了一声,刚才走出会客室的门,那李芝范忽又退回进来。
他说道:“霍先生,对不起,我真粗心,我的烟嘴又忘了。”他走到书桌面前,从桌边上拿起了那枚假象牙烟嘴,重新鞠个躬走出去。
我向霍桑说道:“我刚才就猜想这烟嘴不像是凶手遗留的。因为凶手走进来行刺,决不会这样从从容容地衔着纸烟。”
霍桑只点点头,似乎也赞成我的见解。
我又说:“刚才你从烟嘴上推测它的主人的个性,省俭而谨慎,现在看来,的确是符合的。”
霍桑似乎没有听得我这句欣赏他的推断力的话。他忽自言自语地答复我的先前的见解。
他说:“其实那凶手也用不着走到这里面来。”
我惊异地问道:“何以见得?”
“要是枪弹的致命的理论能够成立的话,据我估量,那开枪的人实在用不着进来。”他的视线直注射着外面的短墙。
我又问道:“你可是说凶手是从短墙外面开枪吗?”
“是啊,窗外的小天井中并无足印,但这小天井只有八九尺宽,凶手靠在短墙外面,从墙上的短铁栅中间发枪,这女子坐在这里,就仅有被打中的可能。不过一枪便中要害,那人的发枪技术确很熟练。”
我觉得霍桑的理解在事实上的确可能,但我忽然想起了进门时瞧见的地板上的泥足印,便将我绘好的足印图片授给霍桑。
我说道:“那末,这甲乙两个人的足印又怎样解释?那一出一进的痕迹,显然是有两个男人在伊回来后从外面进来过的。”
霍桑在图上看了一看,把图纸放入袋中。他答道:“原是啊。这一点眼前真觉得无从解释——”
霍桑的意见还没有发表完毕,倪金寿已领了那女仆金梅走进来了。
金梅的年纪约有二十六七,穿一件黑毛葛的旗袍,做工也很匀贴。脚上一双玄缎鞋和一双灰色的丝袜,委实不像人家的仆役。从这女仆装饰的相当奢侈上,也可瞧见死者生活的富丽。伊的头发也经过电烫,皮肤白嫩,面貌也很端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伶俐中似乎带些狡猾。伊走进来后,在地毯角上站住了,两只眼睛先瞧瞧伊的死主人。接着便在霍桑和我两个人的身上打转,脸上却毫无表示。我瞧伊那种镇静的神态,料知伊决不是初出茅庐的女仆。
霍桑向伊点点头,婉声问道:“你是金梅?”
伊也点点头。“是的。”
“在这里已有多少时候?”
“到这个月底,恰巧九个月。”
“那末,你在王小姐退出舞场以后才来服侍伊的。是吗?”
“是的。那时伊刚搬到这里来,我就被荐来服侍她。”
“你可是介绍所里荐来的?”
金梅摇摇头。“不,是胡小姐荐我来的——胡玲玲小姐。”
“唔,胡玲玲?可是光明舞厅的胡玲玲。新近给人打死的吗?”
“是的,上月里给人打死在汽车中。”
“好,现在你把昨夜的事情仔细说一遍。”
霍桑和倪金寿又坐在圆桌旁边的皮垫椅上。倪金寿拿出了他的记事册。霍桑却缓缓摸出纸烟盒来。金梅立在他们面前。我也恢复了长椅一端的原座。
金梅的眼光又向死者一瞥,开始说道:“王小姐在昨天傍晚六点半光景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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